他噎住,脸色青白交错,甩袖走了。
第三天,我抱着理清的账册和一份奏疏,直接去了乾元殿。皇帝病着,但今天有常朝。
殿内熏香浓得呛人。文武百官分列,我穿着六品官袍站在末尾,像一片青叶误落入紫红的丛林。
严世恭正在奏事,声音洪亮,侃侃而谈边境安定,粮饷充足。我静静听着,等他说完。
终于,他退了回去。一片寂静中,我跨步出列,躬身:“陛下,臣李璃,有本奏。”
无数道目光钉在我背上。龙椅上的皇帝声音疲惫:“讲。”
“臣奉旨查核西北五年军饷账目,现已理清。共计核出虚报马匹三千二百匹,克扣粮饷折合白银四十八万七千两,涉及兵部、户部官员二十七人。账目明细、证物、牵连官员名单,都在这奏疏里。”
死寂。然后嗡一声,朝堂像炸了的蜂巢。
“胡说八道!”严世恭跳了出来,手指发抖地指着我,“黄口小儿!妖言惑众!陛下,臣兢兢业业几十年,岂容她污蔑!”
皇帝抬手压了压喧哗,看我:“证据确凿?”
“每一笔都可核对原账、兵部文书和粮仓记录。”我举起那厚厚一叠账册摘要,“而且,最终批红准许发放的,多是严尚书本人。”
严世恭扑通跪倒,老泪纵横:“陛下!老臣冤枉!她这是挟私报复!因为老臣曾反对女子入朝!请陛下明鉴!”
几个老臣也跟着出列求情:“陛下,严尚书劳苦功高……”
“单凭一面之词,难以定罪啊……”
“女人查账,闻所未闻,恐怕有错漏……”
皇帝沉吟着,目光扫过我和严世恭,迟迟不决。
我上前一步,声音清冷,砸在金砖上:“严尚书说您兢兢业业几十年,请问,您京郊别院里埋的那三千两黄金,也是兢兢业业攒下的俸禄吗?”
满殿骤静。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
严世恭的脸瞬间灰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
我转向皇帝:“陛下若不信,可即刻派人去挖。就在他别院海棠树下,第三块青石板下,用油布包着。旁边还埋着他第七房外室父亲的尸骨,是为夺田产逼死人命所致。这些,账本上可没有,是臣额外查到的。”
严世恭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腥臊气漫开。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冰冷:“摘了他的乌纱,剥了官服,打入天牢,彻查。”
侍卫上前,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下去。殿里只剩粗重的呼吸声。
我站在原地,迎着那些惊惧、愤恨、难以置信的目光。袖中的手,慢慢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退朝时,几个官员缩着脖子绕开我走。莫珩经过我身边,脚步停了一瞬,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去。
我走出大殿,阳光刺眼。官袍下的脊背,挺得笔直。
但没等我走下长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李、李大人!不好了!苏妃娘娘宫里来人,说请您即刻去一趟,品、品茶……”
我眉心一跳。苏令柔?这时候品茶?
我跟着那小太监往后宫去。越走越僻静,根本不是去苏妃宫殿的路。
“这是去哪?”我停步。
那小太监突然回头,脸上哪还有慌张,只剩狞笑:“李大人,别怪咱家,要怪就怪您风头太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