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诡异鳖影
“鸿运楼”大堂里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嗡嗡作响,光线下一切都被裹上一层廉价油腻的亮色。
空气粘稠地混合着油烟、消毒水和某种水生生物特有的腥气,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食客的喧哗、杯盘的碰撞、服务员穿行时急促的步履声,构成一片混沌的背景噪音。
陈默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他的父亲陈水生。
老人穿着洗得发硬的蓝色工装外套,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一个空了的搪瓷杯子,浑浊的目光越过陈默的肩膀,茫然地投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灯。
他大部分时间都这样,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清醒的碎片,也像水底的暗流,倏忽即逝。
桌上是几盘几乎没怎么动的清淡小菜。
“爸,再吃点鱼?”陈默用勺子舀起一小块清蒸鲈鱼的肚腩,白生生的肉搁在老爷子碗里。
陈水生没动,眼皮耷拉着,嘴唇无声地蠕动,像是在咀嚼空气。
陈默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勺子放下。
他今年三十出头,在水文气象局做数据分析,常年跟枯燥的图表打交道,眉宇间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被数据打磨过的平静。
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几条预警信息赫然在目:
【江河水文监控中心】异常通告:城西老码头至下游柳林湾水域,水体浊度、溶解氧及生物电活动监测数据出现持续性、大幅异常波动,远超历史阈值。成因不明,请沿岸单位密切关注,避免无关人员靠近水域。
他皱了皱眉。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指尖划过屏幕,刚想点开报告详情,一阵刻意拔高的、油滑的笑声突然刺破了大堂的喧嚣。
“哎呦!各位老板!瞧瞧!瞧瞧我们鸿运楼今天的镇店之宝!真正的好东西!”
是鸿运楼的老板李德发。
他穿着件暗紫色的绸缎唐装,肚子将前襟撑得紧绷绷的,稀疏的头发抹得油光锃亮,脸上堆满了夸张的热情。
他手里推着一个特制的、带滚轮的巨大玻璃水箱,费力地从后厨方向挤出来,像展示珍宝一般停在通往雅间必经的过道上。
水箱底部铺着厚厚的鹅卵石,几丛水草无精打采地漂浮。
水哗啦作响,浑浊的水波荡开,露出缸底一个庞大、几乎塞满了整个缸底的暗影。
陈默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只鳖。一只大得超乎寻常的老鳖,像一个沉重的、沾满泥污的磨盘。
它的背甲呈一种深沉的、近乎铁锈的褐色,甲壳边缘附着着厚厚的墨绿色苔藓和水垢,层层叠叠,仿佛已凝固了百年。
最令人心悸的是甲壳的中央,那些深褐色的纹路并非天然形成的斑驳图案,而是诡异地、清晰地凸起,形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粗犷的眉骨,凹陷的眼窝,高耸扭曲的鼻梁,痛苦微张的嘴……
每一道纹路都像是用粗糙的刻刀在硬壳上生生凿出来的浮雕,被浑浊的水波折射晃动,明明无生命,却透着一股令人后背发凉的、被囚禁的怨毒。
周围的食客被这古怪的“宝贝”勾起了兴趣,纷纷放下筷子,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嚯!这老鳖!好家伙,得活了多少年?”
“李老板,这玩意儿吃了真能长生不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