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这座楚霄生活了十六年的城池，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冰冷的陌生感。
城墙依旧雄伟，街道依然繁华，但那份属于家的温情早已荡然无存。这里，现在是仇人的舞台。
在入城前，楚霄寻了一处溪流，将自己打理了一番。
他撕下早已破烂的衣袍一角，蒙住了下半张脸，又将一头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沧桑。
他如今的身形因在崖底的磨砺而更显精悍，眼神也早已被无尽的恨意与杀机淬炼得如寒冰般冷冽，只要他不主动暴露，单凭身形外貌，熟悉他的人也绝难在第一时间将他认出。
踏入青阳城门的那一刻，楚霄的心没有一丝波澜。他就像一个蛰伏在阴影中的猎手，冷静地观察着自己的猎场。城门守卫的闲聊，路边小贩的叫卖，甚至孩童的嬉闹，都无法引起他丝毫的注意。他的目标明确无比，那就是青阳城最繁华，也是信息与资源最集中的地方，青阳坊市。
复仇，需要力量。而力量的提升，离不开资源。丹药、功法、武器，乃至情报，每一样都需要钱。而他现在，身无分文。
穿过几条熟悉的街道，嘈杂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青阳坊市到了。
坊市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道路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出售着灵药、矿石、符箓、兵器，琳琅满目。
楚霄没有在这些摊位前停留，他径直朝着坊市的最深处，也是最混乱、最能创造奇迹的地方走去，赌石区。
所谓赌石，便是从一堆未经切割的原矿石中挑选，以低廉的价格买下，切开后若内里藏有灵石或稀有矿物，便可一夜暴富。当然，更多的结果是切开后里面空无一物，血本无归。这是一场考验眼力与运气的游戏，但对于拥有本源之眼的楚霄而言，这便是他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提款机。
赌石区汇聚着三教九流的人物，有梦想着一夜暴富的散修，有替家族采购的管事，也有纯粹寻求刺激的富家子弟。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与懊恼的复杂气息。
楚霄来到一个占地颇大的赌石摊前。摊位上堆满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原矿石，从拳头大小到磨盘一般，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从城外灵矿脉的废矿区里挖出来的，出现珍品的概率极低，因此价格也相对便宜。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对来往的客人爱搭不理。
“老板，怎么个章程？”楚霄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沙哑而陌生。
摊主掀了掀眼皮，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破旧，蒙着面，便兴致缺缺地指了指旁边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小石三枚金币，中石十枚金币，大石五十金币。选中离手，概不退换。解石，一枚金币。”
简单明了的规矩。楚霄点了点头，目光开始扫向那堆积如山的废矿石。
他没有立刻动用本源之眼，而是像个普通的赌石客一样，随意地走动，拿起几块石头敲敲看看，装模作样。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太过惊世骇俗，必须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
在人群中佯装观察了许久，楚霄将整个赌石区的环境和人流都摸了个透。
他发现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卖相好看，或是表皮有石癣、蟒带等所谓出货迹象的原石上。而角落里那些灰扑扑，看起来就像普通山石的废料，则无人问津。
时机差不多了。楚霄看似不经意地走到了一个堆放废料的角落，蹲下身子，目光在数十块石头上快速掠过。
刹那间，他悄然催动了丹田内的不灭龙气，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在眼瞳深处一闪而逝。
本源之眼，开启！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那些原矿石厚重的石皮在他眼中变得如同薄纱般透明。绝大部分石头的内部，都是一片死寂的灰白，代表着毫无价值。有些石头内部则散发着微弱的、驳杂的光点，那是一些价值不高的凡铁矿物。
楚霄的目光如同一柄最精准的利剑，迅速地筛选着。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每一块石头的位置、大小和内部景象都清晰地记下。这个过程对他精神力的消耗极大，但他此刻却感受不到丝毫疲惫，复仇的火焰支撑着他的一切。
“嗯？”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块约莫人头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通体呈灰褐色，表面还沾着干涸泥土的废石上。
这块石头被随意地扔在最底层，甚至有一半还埋在沙土里，任谁看了都不会多瞧一眼。然而，在楚霄的本源之眼下，这块废石的内部，却蕴藏着一团让他心跳都漏了半拍的景象。
那是一团柔和却无比精纯的白色光晕。
光晕凝而不散，静静地悬浮在石心中央，如同一轮小小的皓月。在那光晕的周围，还有丝丝缕缕的能量线，如同经络一般，与外界的天地灵气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共鸣。
灵石！而且是纯度极高的下品灵石！
楚霄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但他面上依旧古井无波。一枚标准的下品灵石，在青阳城的市价至少在一百金币以上，若是纯度够高，价格更是能翻上几番。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缓缓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又在旁边挑拣了一番，最后才像个外行一样，费力地将那块灰褐色的废石从角落里刨了出来，抱在怀里。
“老板，就要这块了。”楚霄将石头放在摊位前。
摊主睁开眼，看到那块满是泥污的丑陋石头，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鄙夷的讥笑：“客人，你确定？这可是废料堆里刨出来的，白送我都嫌占地方。换一块吧，那边新到的品相可好多了。”
周围几个正在选石的赌客也闻声看来，见到楚霄选的石头，都纷纷摇头，眼中带着看傻子一样的神色。
“是啊，小兄弟，你这眼光可不行。赌石不是这么玩的，这石头连石皮都没有，就是块山岩。”
“三枚金币虽然不多，但也不能打水漂啊。”
面对众人的好意劝说，楚霄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不必了，就这块。另外，解石。”
他从怀里掏出四枚金币，这是他当初从楚家离开时，身上仅存的几枚碎金，刚刚好够数。
摊主见他如此坚持，也懒得再劝，不屑地撇了撇嘴，收下金币，冲着不远处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大汉喊道：“老牛，干活了！”
解石师傅老牛扛着一把特制的精钢石刀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石头，又看了看楚霄，瓮声瓮气地说道：“客人，想从哪切？”
“从中间，一分为二。”楚霄言简意赅。
“好嘞。”
老牛将石头固定在解石台上，举起石刀，对准中心，灵气微微灌注于刀身，猛地劈下！
“咔嚓！”
一声脆响，石头应声裂成两半，切口平整光滑。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凑上前去，准备欣赏这个蒙面傻子的笑话。然而，预想中灰白的石心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耀眼却不刺目的白色光华，伴随着一股精纯至极的灵气，瞬间从切口处弥漫开来！
“嗡！”
整个赌石区都仿佛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块被切开的石头。只见在平滑的切面上，一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没有丝毫杂质，宛如冰晶雕琢而成的灵石，正静静地镶嵌其中！
“出……出货了？”
“我的天！是灵石！而且看这灵气的纯度，绝对是下品灵石中的极品！”
“从一块废料里切出了极品下品灵石？这怎么可能！”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刚才还在嘲笑楚霄的几个人，此刻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摊主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地盯着那块灵石，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最后变成了无尽的懊悔和肉痛。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块石头在他这里扔了大半年，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是个宝贝！
解石师傅老牛也是一脸呆滞，他解了半辈子的石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客……客人……”摊主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搓着手道，“恭喜，恭喜啊！您这运气，真是绝了！这块灵石，您看……您卖不卖？我出一百二十枚金币，不，一百五十枚！一百五十枚金币，我收了！”
楚霄的眼神始终冰冷平静，仿佛切出这块灵石的并非是他。他用本源之眼早已看透，这块灵石的纯度远超普通下品灵石，其价值至少在两百金币以上。
他没有理会摊主，只是伸出手，缓缓地将那半块嵌着灵石的石头拿了起来。
这时，旁边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商人挤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道：“这位朋友，一百五十金币就想收这等极品灵石？你也太黑心了！朋友，我乃聚宝楼管事，我出两百金币！”
“我出两百一十金币！”另一个声音立刻响起。
价格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攀升到了两百以上。
楚霄依旧不为所动，他将灵石从石中完整地抠了出来，握在手心。精纯的灵气顺着掌心涌入体内，让他刚刚因为动用本源之眼而消耗的精神力，瞬间恢复了过来。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三百金币，不二价。谁要？”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一静。三百金币，这已经是一个寻常淬体境修士数年都难以企及的财富了。
最先报价的聚宝楼胖管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好！三百金币，这块灵石，我们聚宝楼要了！”如此纯度的灵石，无论是用来修炼，还是镶嵌在武器上，都能发挥出远超普通灵石的效果，三百金币，值！
很快，一场简单的交易便完成了。楚霄的手中，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他掂了掂钱袋的份量，里面装着三百枚印有青阳城商会标记的特制金币。这是他的第一桶金，是他复仇之路的基石。
没有丝毫的留恋，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贪婪、嫉妒或敬畏的目光，楚霄将钱袋收入怀中，转身便汇入了拥挤的人流，几个闪转后，便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赌石摊前的人们才仿佛从梦中惊醒，爆发出更为热烈的议论声。
今天，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传奇的诞生。一个神秘的蒙面人，用三枚金币，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赚取了百倍的利润。
而此刻，传奇的主角楚霄，已经出现在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中。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坊市方向传来的喧嚣，眼神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愈发森寒的杀意。
三百金币，仅仅是开始。
林风，楚凡，苏晴……你们带给我的痛苦，我会用你们的鲜血和绝望，千倍万倍地偿还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