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一周后,本地新闻刊登了一条短讯:
希望小学教师刘某,近日因精神恍惚,于家中意外坠楼身亡。
警方排除他杀嫌疑。
据悉,该教师日前曾因校内交通意外深陷舆论漩涡…
我坐在活动室角落,看着电视上模糊的现场画面。
旁边几个病人为了抢遥控器打了起来。
我低下头,捂住脸。
肩膀开始抖动。
查房的护士经过,叹了口气:
“又受刺激了,唉。”
她们看不到,我捂着脸的后面,嘴角咧开的弧度,冰冷而锋利。
第一个名字,可以划掉了。
我的笔记本,藏在病房那块松动的墙砖后面。
刘春的死,像一颗小石子投进粪坑,稍微冒了个泡,就被淹没了。
但有些人,必须记得。
第二个,赵娜,ID“娜娜宝贝”。
评论:“这么爱露,怎么不去卖?死了孩子正好换新的吧?”
现实里,她是某家公司前台,爱笑,嘴甜。
在她“意外”遭遇电梯故障,被卡在漆黑的狭小空间整整六个小时,
救出来后精神彻底崩溃,胡言乱语说有个声音在电梯里不停对她重复“去卖啊”之后,她被送进了郊区的疗养院。
第三个,钱强,ID“强哥说真话”。
他转发视频,配文:
“真相了,肯定是这女的有问题,逼死儿子,现在又来演深情?”
他是一家小贷公司的业务员,嗜赌,欠了一屁股债。
他在去躲债的路上,车子刹车突然失灵,冲下了盘山公路。
烧焦的尸体旁,散落着一地印着“欠债还钱”的恐吓传单。
第四个,孙婷,ID“婷婷玉立”。
她人肉了林薇的单位、老家地址,号召大家去“讨公道”。
她是个中学老师,平时最重名誉。
一封精心伪造的举报她与学生家长存在不正当关系、收受巨额贿赂的匿名信,同时寄到了教育局、学校和她的家庭。
她丈夫当场跟她撕破脸离婚,学校第一时间停了她的职。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再没出来过。
……
死亡和崩溃以不同的形式,精准地降临在那份名单上的人身上。
有的看起来是意外,有的像是自杀,有的则是社会性死亡。
毫无关联,分散在不同区域。
警方调查过一次。
来了两个人,例行公事。
我坐在陈医生对面,眼神呆滞地看着窗外,手指神经质地抠着病号服的扣子。
对于警察的任何问题,我都回答得颠三倒四,时不时会突然抓住医生的袖子,惊恐地问:
“他们…他们是不是来抓我的?我病了…我有证明…”
陈医生对着警察无奈地摇头,出示我的诊断证明:
重度抑郁伴精神障碍,创伤后应激反应,认知功能严重受损。
一个完美的、疯了的名声。
警察坐了十分钟,就离开了。
铁门重新关上。
陈医生转回身,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按时吃药,会好起来的。”
他转身走向门口。
“医生。”
我忽然叫住他。
他回头。
我歪着头,咧开嘴,露出一个天真又扭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