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腐臭的味道几乎要让我呕吐。那不仅仅是一支口红,那是我妈生前最后一点鲜活的印记,现在却被踩碎了,煮烂了,端给我当滋补的汤水!
“我…我不饿。”我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手腕用力,想把那碗可怕的东西推开。
女人的笑脸瞬间沉了下去,像一张精致的画皮骤然剥落,露出底下青黑的底色。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猛地用力,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硬扶着碗往我嘴边送,声音变得又尖又利:“不饿也得喝!这是妈的心意!给你补身体的!喝!”
那臭味熏得我头晕眼花。她的力气大得吓人,我竟挣扎不过。
就在这时——
“啪!”
供桌上,我妈照片前那盏摇曳的长明灯,灯花猛地爆开一大朵,火苗骤然窜高,剧烈地晃动起来,将整个厅堂照得明灭不定。
女人“啊”地一声低呼,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惊疑不定地看向那盏爆响的油灯。
我爸也吓了一跳,嘟囔着:“怎么回事?窗都关紧了,哪来的风?”
灵堂的窗户确实关得死死的。
那碗汤最终没能灌进我嘴里。许是那声爆响让我爸也觉出些不吉利,他没再强逼。女人没再说话,只是阴恻恻地盯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黑,沉得让人心慌肉跳。
这一晚,所谓的“婚宴”草草收场。没有宾客,只有一桌冷掉的烧腊和那碗被放在角落、渐渐凝出白色油膜的怪汤。
我把自己锁在狭小的房间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调笑声和我爸迫不及待的喘息,胃里一阵阵翻搅。墙上还贴着我小时候和妈妈的合影,她笑得那么温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又迅速被我擦干。
我不能哭。在这个家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抽干了所有力气。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唱歌。咿咿呀呀的,像是老旧的粤剧唱段,声音飘忽不定,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唱词,却透着一股子阴冷的调子,从门缝底下一丝丝渗进来。
我蜷缩起来,用被子蒙住头。
那唱腔却无孔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唱声停了。
万籁俱寂。
一种冰冷的触感猛地将我惊醒。
不是声音。
是有人在拽我的被子。从床尾。
很轻,但带着一种固执的、不容拒绝的力道,一下,又一下,持续地拽着。
我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穿着猩红睡衣的身影站在我床尾。
是阿丽!
她披散着头发,脸孔隐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似乎反射着窗外霓虹招牌投入的一点微光,直勾勾地、空洞地盯着我。
她冰凉的手,正攥着我的脚踝,一下一下地,把我往床下拖!
我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堵住了,只能发出极其轻微的“嗬嗬”声,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四肢,沉重得无法动弹。全身的肌肉都背叛了我,只有意识在疯狂地呐喊。
鬼压床?不!那抓住我脚踝的手,冰冷、僵硬,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触感!属于活人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