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烛泪
大红的喜烛噼啪作响，流下的烛泪如同我此刻的心。
滚烫后又迅速凝固成冰冷的绝望。
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沉重地压在我的发冠上，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红。
耳边是前院依稀传来的喧嚣贺喜声。
与我周身冰冷的寂静形成可笑的对峙。
我叫沈知意，家道中落的沈家女。
今日，是我出嫁的日子。
夫家是权倾朝野的靖国公府。
夫君是国公爷萧彻，京城无数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这桩婚事，于沈家是高攀，是恩赐。
于我……我曾也存过一丝微末的幻想，直到此刻。
“吱呀——”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夜风的寒意瞬间涌入，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的心骤然收紧，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嫁衣的袖口。
脚步声沉重而凌乱，停在我面前。
下一刻，盖头被粗鲁地挑起。
视野骤然开阔，满室刺目的红映入眼帘，但比这红更刺目的，是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萧彻。
我的夫君。
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无俦。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浓重的醉意，失去了平日的锐利冰冷，反而透出一种……近乎痴迷的恍惚。
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我。
目光一寸寸地掠过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在他这样的注视下，脸颊微微发烫，竟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羞怯。
然而，下一秒——
“婉柔……”
一声低沉而饱含深情的呼唤，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所有微不足道的幻想。
婉柔。
林婉柔。
京城第一才女，靖国公萧彻心中那道永不褪色的白月光，一年前香消玉殒的病美人。
而我，沈知意，不过是因为眉眼间与她有七分相似，才得以踏入这靖国公府。
替身。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
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心口，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可他的眼神却穿透我，落在了另一个虚无的身影上。
“婉柔，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他喃喃低语，滚烫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我的额间。
我浑身僵硬，如同被冻在原地。
所有的暖意顷刻间从四肢百骸抽离，只剩下彻骨的寒。
我想推开他，想大声告诉他我不是林婉柔，我是沈知意！
可是，我不能。
沈家需要这门姻亲维系最后一点体面，病弱的母亲需要国公府的庇护。
我早已没有了任性的资格。
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我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们掉下来。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支撑着我不至于崩溃。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俯身想要吻我。
那声“婉柔”如同魔咒，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尊严。
在他靠近的瞬间，我猛地偏过头去。
他的动作顿住了。
眼中的迷醉和温柔如同潮水般褪去，逐渐被冰冷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所取代。
他像是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那点恍惚的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