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疯癫的假面
我像个被追赶的疯兽，冲回卧房，“砰”地一声甩上门，落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缓缓滑坐在地。
脑子里不是蜜蜂，而是一座崩塌的雪山，轰鸣着，要把我彻底掩埋。
亲哥哥……
那三年里，他为我描眉，为我绾发，在冬夜里将我冰冷的双脚揣进他怀里暖着。他说过的每一句情话，做过的每一个亲昵动作，此刻都化作了最污秽的蛆虫，在我五脏六腑里疯狂啃噬。
“呕——”
我再也忍不住，冲到脸盆架前，扣着喉咙干呕，直到吐出来的全是酸水。胃里翻江倒海，可我什么都吐不出来，除了那深入骨髓的恶心。
我把头埋进冷水里，大口呛咳，冰冷刺骨的水灌进鼻腔，短暂的窒息感让我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明。
镜子里的女人，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如鬼，一双眼睛里，曾经的精明与骄傲荡然无存，只剩下破碎的惊恐和滔天的恨意。
苏晚棠，你不能倒。
你是十六岁就敢和你大哥苏伯言对簿公堂，夺回一半家产的苏晚棠。你是能将十万嫁妆在三年内翻十倍，被誉为“大邺财神”的苏晚棠！
男人算什么？亲情算什么？
不过是一笔……算错了的烂账！
我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冷的镜面，胸口剧烈起伏。
“天下算盘……启动。”
我低声默念，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我最大的秘密。我的脑海中，有一副无形的算盘。心念一动，世间万物的价值、流转、因果，皆可化为最精准的数字，在算盘上推演。
但这一次，启动异常艰难。巨大的情绪冲击像一场风暴，干扰着算盘的运转。珠子在脑海中混乱地跳动，发出刺耳的噪音，我的太阳穴针扎似的疼。
稳住！我对自己说。
我强迫自己回想与沈晏清……不，苏仲言相处的点点滴滴，将那些温情脉脉的记忆全部剥离，只留下最冰冷的利益交换和资金流向。
【沈晏清，户部侍郎，正五品，年俸一百二十石……名下私产总计四千八百二十七两……干净得像个笑话。】
不对！这点钱，连维持他日常的雅致开销都不够！
【追溯资金来源……】
算盘疯狂转动，剧痛让我眼前发黑。终于，一行血红的数字跳了出来。
【江南盐引，亏空三百万两。资金经由苏氏商行暗账，最终流向……东宫。】
三百万两！太子！
我瞬间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家族复仇，我掉进的是一场足以颠覆国本的谋逆大案！苏仲言是太子的刀，苏家是太子的钱袋，而我，苏晚棠，就是他们准备开膛破肚，取肉填账的那头肥羊！
好，好一个通天棋局。
门外，响起了苏仲言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温柔缱绻：“晚棠，开门，别吓我。我们好好谈谈。”
谈？
我擦干脸上的水渍，对着镜子，缓缓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诡异又凄美，像一朵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你们不是喜欢看戏吗？
那我就，演一出大的给你们看。
我猛地拉开门，像一只受惊的蝴蝶，扑进他怀里。
“二哥？真的是你吗？二哥你回来了！”我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脖颈，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依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