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渊与沈梅儿脸上皆有些尴尬。
我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我前半生便是瞎了眼,才嫁了你这么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一把牵住任安澜的手,他身子微微一僵。
「他再贫寒,人品也胜你百倍。我二人齐心协力,日子总不会差的。」
曹文渊冷哼一声,带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不识好人心。富贵日子过惯了,我倒要看看,你这苦日子要如何过。」
我冷笑:「曹文渊,你可还记得,你当年不过一介乡野教书匠,一穷二白,受人白眼?同是世间人,谁又比谁高贵?我劝你,还是心存善念吧。」
曹文渊脸色大变,他自诩文人风骨,以往与我争执,从不屑于言语,只用冷待来罚我,不与我说话,不正眼瞧我。
如今他依旧是这副模样,拉着沈梅儿便要走。
倒是曹瑾撂下狠话:「娘,你日后若是过不下去了,莫来求我,我可是不会接济你的!」
说罢,匆匆跟上沈梅儿,一口一个「梅姨母」,殷勤备至。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伤得多了,此刻竟觉得不过如此。
待心绪平复,才发觉自己还牵着任安澜的手,脸上顿时一热,尴尬不已。
「今日实在多谢先生。让您见笑了。」
任安澜摇头:「我这几十年,见过的人情冷暖不少,却也远不及你前夫这般凉薄。」
我唯有苦笑。
任安澜递给我一张名帖:「与我,不必客气。你是个心善之人,福气在后头呢。日后若有难处,定要来寻我。」
我接过名帖,本是出于礼貌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惊住了。
名帖上赫然写着:汇通商行,任安澜。
「您……您是汇通商行的东家?」
任安澜随和地点点头:「一时兴起,独自出来走走,不想险些晕倒街头。更未料到,如今世风日下,若非遇见娘子,我恐怕已遭不测。所以,你若遇上麻烦,务必来找我。」
任安澜看了看天色:「我的马车该到了。你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任安澜坚持要送我回分得的那处小宅,到了巷口一个岔路,正逢红灯笼高挂,示意车马暂歇。我摇下车窗,恰好看到并行的另一辆马车,正是曹家的。
曹瑾张大了嘴,手指着我,指着任安澜,又指着我们这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雕梁画栋的华贵马车。
第五章
我与任安澜交换了住址信物。
我本以为,他那样的身份,对我不过是报恩人的礼数,谁知第二日,他便派人送来请柬,邀我同去看画展。
年轻时,我整日操持家务,无暇顾及这些风雅之事。
近几年家境宽裕了,也曾兴致勃勃地邀曹文渊一同出游,他总是给我泼冷水。
「有那个闲钱,不如留给瑾儿娶亲。」
「我劝你啊,为妇之人,尤其像你这般年纪,莫要学那些年轻女子,整日想着游山玩水,安分些,日后好带孙儿。」
在曹文渊眼中,我年轻时带大儿子,老了便只配带孙子。旁的一切,尤其是关乎花销之事,皆是不配。
任安澜相邀之时,我下意识便想拒绝,转念一想,才觉曹文渊对我多年的压制何其可怕。是以,我爽快地应下了邀约,还特意去铺子里置办了一身得体的素雅长裙,又去发梳店,请人打理了一下这十几年未曾精心梳理过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