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侠女又如何？终究还是嫁入了豪门……”
宾客们的低语如同碎片飘来，随即被欢乐淹没。谢清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是啊，终究还是为了谢家的钱。江湖？侠义？听起来高尚，不过在价码不够时只是遮羞布罢了。
繁琐的礼仪一项项熬过去。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他弯腰下去，视线里是她一双握着红绸的手，指节分明，白皙，却不像闺阁女子那般柔软，指尖甚至有细微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红绸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耳边传来宾客们的低声祝福。她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坚定，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过往与未来都凝聚在这一个瞬间。
他心底那点讥讽更深了。
新房终于静了下来。
红烛燃烧，烛泪滴落在镀金的烛台上。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温暖香气，夹杂着新家具油漆的味道。喜庆的红色铺天盖地，几乎刺痛了眼睛。
叶知秋依旧端坐在床沿，盖头未掀。
谢清云没动，就站在屋子中央，隔着几步距离打量她。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早已被他挥退。
寂静，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寂。那笑声里没半分喜悦，只有积压了一日的，乃至积压了数月的郁气和不甘，化作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过去。那笑声低沉而冷冽，仿佛从遥远的冰川深处传来，带着寒意穿透空气，让人不寒而栗。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嘴角微微上扬，却透出无尽的嘲讽与不屑。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每一丝微风都带着冰冷的气息，似乎在为这压抑的情绪添上一层厚重的霜。
“大家都说叶女侠一剑光寒十九州，视钱财如粪土。”他语调悠然，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与刻薄，"如今看来，江湖传闻终究不可全信。
他踱近两步，目光落在她纹丝不动的盖头上。
“你们江湖人，终究……还是只为钱低头。说说看，我谢家这座金山，买你弃剑入笼，代价可还足够？”
话语极其严厉，充满羞辱之意。他甚至准备看到她突然掀起盖头，露出愤怒或至少是尴尬的表情。江湖中人，不是最讲究骨气吗？
然而，没有。
盖头之下，那道身影静默如石，连一丝细微的颤动都不曾泄露。她沉寂着，那沉默浓稠似千年城墙，将他所有锋利的恶意都悄然吞没，不发一声，不留痕迹。
片刻，一只素手抬起，缓而稳地，自己掀开了那鲜红的盖头。
在烛光下，露出一张脸。虽然不算绝色，但眉目间透出一股疏朗之气，皮肤不是江南女子那种白皙，而是健康的蜜色，眼神清澈明亮，此刻平静地注视着他，毫无波动，仿佛他刚才的话，只是窗外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谢清云准备好的所有后续词句，在这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的注视下，莫名地卡在了喉间。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他的心灵，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