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撞线前的三十米
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的疼。林苒盯着前方那条鲜红的终点线，汗水糊住了睫毛，视线里的世界晃得厉害——还有三十米，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鼓，盖过了两旁观众的欢呼。
这是她第三次跑全程马拉松，也是第一次离冠军这么近。
右后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去年的亚军张梅，步频快得惊人。林苒咬紧牙，把最后一点力气压在腿上，摆臂幅度再大一点，步幅再跨开一点，风刮在脸上生疼，却让她清醒——不能输。
不是为了奖金，也不是为了名次。是为了那些凌晨四点的操场，为了值完大夜后啃着面包跑间歇的清晨，为了护士长那句“你再这么折腾，班都没法排了”里藏着的无奈，也为了上一世……那句让她摔得粉身碎骨的话。
“冲啊！林苒！”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穿透了嘈杂的人声。林苒猛地提速，胸口的疼炸开，却在脚掌踩过终点线的瞬间，听见了计时器“嘀”的一声——2小时38分17秒。
冠军。
她踉跄了两步，被志愿者扶住时，才敢喘第一口完整的气。奖牌挂在脖子上的瞬间，冰凉的金属贴着汗湿的皮肤，她望着围上来的记者，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就是这里。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场景。记者把话筒递到她嘴边，问“拿到冠军最想感谢谁”，她累得神志不清，想起这半年为了挤训练时间，八次找护士长调休被怼，五次请同事替班遭抱怨，脱口就说：“感谢我自己硬扛吧，毕竟领导也不怎么支持，调个休比登天还难。”
那句话像颗炸弹，当天就上了热搜。#护士马拉松夺冠吐槽领导#的词条挂了一整天，医院被骂“压榨员工”，她被骂“拿着工资摸鱼”“忘恩负义”。护士长在会上红着眼说“科室为了协调你的排班，其他人多值了多少个夜班”，同事们见了她绕着走，连一直替她班的李姐都冷着脸说“早知道你这么说，当初我才不替你”。最后医院停了她的岗，赞助商撤了资，她成了圈子里的笑柄，连跑步都抬不起头。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她请假最频繁的那阵子，护士长私下跟科里说“小林不容易，大家多担待”，硬是把她的夜班调成了白班；李姐替她值大夜那天，自己女儿发烧都没请假，就趴在护士站的桌上眯了两小时。
那些被她忽略的善意，全成了扎在心里的刺。
“林小姐？林小姐？”记者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话筒已经递到了嘴边，镜头对准了她的脸，“能说说现在的心情吗？拿到冠军，最想感谢谁？”
林苒的心脏猛地缩紧，上一世的画面翻涌上来——热搜截图、同事冷漠的眼神、护士长发红的眼眶。她张了张嘴，差点就把那句抱怨说出口，却在声音要溢出喉咙时，猛地闭紧了嘴。
她回来了。
回到了夺冠后的第一分钟，回到了所有错误开始之前。
2 被汗水泡软的感谢
“我……”林苒的声音有些抖，不是累的，是后怕。她抬手抹了把脸，把汗和差点掉下来的眼泪一起擦掉，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虽然哑，却异常清晰，“我最想感谢的，是我们科室的护士长，还有所有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