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仲卿屏息凝神，仔细勘查。他注意到殿内并无强行闯入的痕迹，物品摆放整齐，除了那件羽衣，并无明显异常。他倾向于内部人员作案，或是精通潜入的高手。
而阿扎尔则闭目片刻，伸出纤长的手指，并未触碰，只是悬于羽衣符印之上。她指尖微微颤动，低声用波斯语念诵着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银芒：“强大的怨念与黑暗之力……源自西域的古老诅咒，需以受咒者的心血为引，混合波斯紫矿与……尸油，在特定星辰时辰下绘制。施咒者必精通此道，且抱有极深的恶意。”
“尸油？”裴仲卿强忍反感，“即便如此，也是人所为。找到制作这墨料的人，便能找到线索。”他转向宫人，“殿下近日可曾接触过可疑之人？或是得罪过谁？”
宫人们战战兢兢，答非所问。唯有寿王的一名近侍宦官，偷偷瞥了一眼那符印，欲言又止。
阿扎尔却摇头：“不止于人。这诅咒本身已吸引了一些‘不洁之物’聚集。需以圣火净化此殿，否则殿下情况恐会恶化。”
“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而非驱散莫须有的邪物！”裴仲卿反驳，“若按祭司所言，追踪虚无缥缈的‘黑暗’，只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裴副帅的眼中只有可见之物，”阿扎尔语气依旧平淡，却带上一丝疏离的嘲讽，“殊不知，有些阴影，并非火光照射不到，而是凡人选择视而不见。”
正在两人争执不下时，那名近侍宦官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指着窗外。众人望去，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似人非人，一闪而过，融入夜色，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带着腐臭的阴风。
“是’地狰’的气息（波斯传说中以腐肉为食的恶灵）……”阿扎尔低语，手中已握住一枚刻有祷文的银符。
裴仲卿则瞬间拔刀，冲到窗边，窗外唯有寂静的庭院和远处宫灯的微光。他什么也没看到。“疑心生暗鬼！”他断定是那宦官眼花，或是有人故弄玄虚。
但当他回头，看到阿扎尔凝重的眼神，以及她手中那枚微微发烫的银符时，心中那坚不可摧的理性堡垒，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京兆府的压力和圣人的怒火如同悬顶之剑。裴仲卿与阿扎尔，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与信念，被迫捆绑在一起，走向这座光辉城市最深的阴影之中。
他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猜疑与碰撞。而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苏醒。
第二章：西市胡商与东宫旧物
晨曦微露，长安城西市却已人声鼎沸。驼铃叮当，胡语汉话交织，香料、宝石、皮革的气息混杂在空气中，勾勒出帝国包容而繁荣的表象。裴仲卿带着一队不良人，径直走向一家名为“波斯宝轩”的店铺。
根据宫内初步排查，寿王发病前数日，曾收到过此店进献的一批西域奇珍把玩，虽经查验无毒，但裴仲卿绝不会放过任何线索。店主康纳兹是个精瘦的粟特商人，眼珠滴溜溜转，透着商贾特有的圆滑与谨慎。
“不良人办案，”裴仲卿亮出腰牌，目光锐利如刀，“月前你送入寿王宫中的货物，清单明细，以及与何人交接，一一报来。”
康纳兹赶忙赔笑，呈上账册：“军爷明鉴，小人是本分商人，所售皆是奇珍，绝无违禁之物！与王府交接的是王府的内采买张公公，货物也都是张公公亲自挑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