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病房里的玩偶森林
豪华宾馆包房的空调风带着百合香,101 个洋娃娃在阴影里保持着僵硬的微笑。陈屏屏陷在天鹅绒被子里,身体萎缩得像枚干枯的百合鳞茎,只有眼睛还流动着银子般的光。她看着秋香推门进来,干枯的手指在被单上划出细碎的声响:"你看它们多安静,比人懂事。"
每个洋娃娃都穿着不同款式的衣服,有的扎着缎带蝴蝶结,有的戴着迷你绒线帽,布料在岁月里泛出油亮的光泽。秋香注意到老人床头柜上的药碗还冒着热气,中药的苦涩与玩偶身上的樟脑味在空气中纠缠。"它们陪我住了三十年," 陈屏屏忽然轻笑,双眼皮折痕像木楼梯台阶般深刻,"比我儿女陪我的时间还长。"
女儿刚离开时放下的圣诞铃铛在床头柜上轻轻摇晃。陈屏屏瞥了一眼那铃铛,忽然提高音量:"她总算走了。" 声音嘶哑却带着孩童般的雀跃,与她苍白透明的面容形成诡异的反差。秋香这才发现,老人脖颈上的皮肤已经薄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像老瓷瓶上的冰裂纹。床头柜最下层,压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老陈抗癌记录",边角被摩挲得发毛——那是她老伴的名字。
"我的遗嘱放在第三个抽屉," 陈屏屏忽然说,目光扫过房间角落,"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每个名字都标清楚了?"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老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那些深刻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个被遗忘的晨昏。
## 二、抗癌岁月的守护
秋香拿起那本"老陈抗癌记录"时,陈屏屏的呼吸忽然变得平缓,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三年前秋天,他咳着血从单位回来," 老人的声音带着潮湿的暖意,"拿到诊断书那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我就在门外煮灵芝水,煮了整整一下午。"
笔记本第一页是工整的日历,每一页都记录着老伴的体温、血压,还有每餐的进食量。"刚开始他吃不进东西,我就把鸡肉剁成泥,混在粥里喂他," 陈屏屏的手指轻轻点着某一页,"你看这行,'今日喝了小半碗粥,笑了',那天我用胡萝卜刻了个小兔子,放在粥碗里。" 笔记本里夹着干枯的胡萝卜花,是用胡萝卜皮刻的,虽然已经失去水分,依然能看出精致的纹路。
化疗最痛苦的时候,老伴掉光了头发,整夜整夜睡不着。陈屏屏就把病房里的台灯换成暖黄色,给老伴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讲她在山区当游击队员的日子,讲她第一次拿枪时的紧张,讲她和老陈第一次约会时,老陈把饭票掉进汤碗里的糗事。"他最爱听我讲打游击," 老人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我说'你要是挺不过去,我就一个人去山里打兔子,不给你留肉',他就急着坐起来,说'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为了让老伴活动身体,陈屏屏特意买了个迷你篮球架,挂在病房窗户上。"他投篮不准,总把球扔到窗外," 她指着窗沿上的一道划痕,"那天他投中第一个球,高兴得打翻了药碗,药洒在地上,我们俩蹲在那儿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笔记本最后几页贴着一张合影,老陈戴着毛线帽,陈屏屏拿着篮球,两人坐在病房的阳光下,笑容比阳光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