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刺痛。

一种深入骨髓、钻心蚀骨的冰冷刺痛,是从指尖开始的。

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冰针,正撬开他的指甲缝,带着恶意的严寒,一点点钻进指骨,冻结骨髓,并向手臂蔓延。

林野的意识被这剧烈的感官刺激强行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他想蜷缩手指,一个微乎其微的自我防护动作,却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他的手臂沉重得像是被浇筑在了冰里,唯有指尖能极其微弱地颤动一下。就是这么一下,袖口凝结的冰碴便簌簌掉落,砸在身下的冰面上,碎成更细的、闪烁着微弱寒光的冰晶。

“咳……咳咳!”

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团冻硬、粗糙的棉絮,每一次咳嗽都猛烈牵扯着胸腔,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费力地、几乎是挣扎地掀开眼皮。视野先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气——那是他自己呼吸出的哈气,刚离开嘴唇就瞬间被酷寒剥夺了所有温度,化作细密的冰霜,粘附在他的睫毛和眉毛上。他不得不使劲眨了眨眼,用睫毛刮掉那些妨碍视线的霜粒。

我在哪里?

剧烈的头痛袭来,记忆如同被重物击碎的冰面,四分五裂,模糊不清。他努力拼凑着最后的碎片。

是黄昏。永无止境的冰原上,狂风卷着坚硬的雪粒子,像子弹一样抽打在他和妹妹林溪的脸上,生疼。林溪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像冰。她似乎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但风声太大了,像无数厉鬼在咆哮,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只看见妹妹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指向他的身后,那眼神里的慌张,瞬间凝固,如同被急速冻住的冰花……

然后呢?

好像有一个模糊而焦急的声音穿透风墙:“别碰那些冰花!”

再然后……后脑勺猛地一沉,是重击?还是失足坠落的撞击?所有的画面和声音戛然而止,陷入彻底的黑暗。

直到现在,在这彻骨的冰缝底部醒来。

“溪溪……”他的名字是她的护身符,而此刻呼唤她的名字,成了他确认自己还存在的唯一方式。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枯木,微弱得刚出口就被冰冷的空气吞噬,落在冰面上,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他必须出去。

他尝试活动身体,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肌肉抗议般的酸疼和冰层粘连撕裂的细微声响。他发现自己正卡在一道狭窄得令人窒息的冰缝里,两侧是滑腻、坚硬的冰壁,泛着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幽光。头顶很高处,是一线灰蒙蒙的天空,肆虐的寒风正从那道缝隙里倒灌进来,像无形的冰刀,刮过他的脸颊。

身下的冰面凹凸不平,尖锐的冰棱硌着他的后背。他能感觉到自己那件灰色外套的后背部分已经彻底冻硬,和身下的冰层牢牢粘在了一块。这件外套是溪溪去年用能找到的最厚的旧毛线,熬了好几个晚上才织成的。袖口和下摆都已经磨出了毛边,左胸口的位置,她还笨拙地绣了一朵歪歪扭扭的蓝色小花——她坚持说那是“哥的幸运花”,为了绣这个,手指被针扎破了三次,当时还哭唧唧地举着手指跟他撒娇,说“哥,以后我给你织全世界最暖最暖的衣服,再也不让你冻着了”。

现在,衣服似乎还是暖的,毕竟它能在这极寒中还未让他彻底失温,可织衣服的人,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妹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