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晓总能在午夜听见楼下的哭声。有时是低低的啜泣,有时是压抑的呜咽,混着翻书声,从十点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她趴在窗台往下看,能看见老周的影子在书架间晃,手里捧着那本抄本,像抱着个宝贝。
第五天晚上,林晓实在忍不住,找了个借口留在楼下看书。九点五十分时,她假装去翻书架,悄悄把抄本从角落抽出来,塞进了随身的包里。十点一到,老周准时锁门,她快步冲上楼,关上门,从包里掏出抄本,迫不及待地翻开蓝布封面的夹层——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借阅卡,卡片上写着借阅人的名字:周玥,借阅日期:1998年7月15日,借阅书籍:《聊斋》抄本(蓝布封)。
卡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爸,我明天就走了,这本书我借走看看,等我回来还你。”字迹娟秀,末尾画着个小小的月牙,和钥匙柄上的“玥”字,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林晓的心猛地一跳——周玥,会不会是老周的女儿?她翻到抄本的最后一页,发现页脚有个小小的签名:周玥 1998.7.15,签名旁边画着个月牙,和借阅卡上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老周的脚步声,他在敲楼梯的门:“林姑娘,看见我的抄本了吗?”
林晓赶紧把抄本藏进床底的箱子里,隔着门喊:“没……没看见啊,我早就上楼了。”
脚步声消失了,可林晓能听见老周在楼下踱步,脚步声从柜台到书架,再从书架到门口,来来回回,像头困在笼子里的兽。直到凌晨两点,脚步声才停了,接着是翻书的“哗啦”声,和低低的呢喃:“玥玥,你回来了吗?书还没看完呢……”
林晓躲在被子里,浑身发冷。她想起中介赵姐说的“借阅登记本别往后翻”,决定明天去看看那本登记本。
第二天一早,林晓趁老周去后院倒水,飞快地拉开柜台下的抽屉,拿出借阅登记本。前面的页面都很正常,记录着近几年的借阅信息,可翻到最后几页,林晓的后背瞬间冒出汗——
最后十页,只有一个借阅人:周玥,借阅书籍:《聊斋》抄本,借阅日期:1998年7月15日。
一页又一页,全是同样的内容,字迹却一次比一次潦草,最后一页的“周玥”两个字,被墨渍糊了,旁边画着个破碎的月牙,下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别信他,他把书藏起来了,他不让我走。”
红笔的颜色很暗,像是干涸的血。
林晓赶紧把登记本塞回抽屉,刚要起身,就看见老周站在身后,手里的搪瓷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的脸涨得通红,左手的残指抖得厉害:“你翻了……你翻了登记本!”
“周叔,周玥是谁?”林晓往后退了退,“1998年7月15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周突然疯了似的冲向书架,抓起那本空了的抄本封皮,嘶吼道:“她是我女儿!她要去外地读书,她要走!我不让她走,她就偷了我的书跑了!她跑了!”
林晓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转身冲上楼梯。她躲在阁楼里,听见楼下传来老周的哭声,混着搪瓷杯碎片的“哗啦”声,像首破碎的歌。
当晚,林晓从床底翻出抄本,决定仔细看看里面的内容。她翻开“聂小倩”那一页,突然发现里面的字迹变了——原本“聂小倩告别宁生”的段落,被改成了“小倩被锁在兰若寺,宁生找不到她,她永远困在了那里”,墨迹新鲜,像是刚改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