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蹩着点……”有人小声嘀咕。
老李头的脸更红了,不是兴奋的,是有点恼羞成怒那种。
他猛地抬起头,瞪着我:“谁说的!我的马是千里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区区一个蹩马腿,能难得住它?”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棋盘上:“大爷,咱这是中国象棋,不是赛马大会!规矩!得讲规矩!”
“规矩是死的,马是活的!”老李头蛮横地一挥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就要去动他那匹马,“我让它跳!它就能跳过去!看好了,我走这里,再将!”
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那枯瘦的手腕,死死把棋子摁在原地:“您给我打住!放下!您这属于耍赖了嗷!马走日!象飞田!小卒子一去不回还!这是基本法!您不能一下走两步,还不能直接把我的马当空气踩过去!”
“你这小伙子,手劲还不小……”老李头挣了一下,没挣脱,有点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他盯着我,忽然不挣扎了。脸上的怒容像潮水一样退去,换上了一副有点神秘,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表情。
他凑近我,压低了声音,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小伙子,跟你闹着玩呢,急什么眼。”
“我没急眼,是您不讲武德……”我嘟囔着,但还是没松手。
他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声音更低了,低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告诉你吧,小伙子,较真儿是吧?行,那我告诉你,你这棋,输得不冤。”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棋盘,特别是他那只引发争议的马,还有我那只蹩腿的黑马:“因为你根本不懂。这可不是一副普通的象棋。”
夏夜的晚风吹过,带着隔壁摊炒河粉的锅气,我却莫名觉得后颈窝有点发凉。老头的神情太认真了,一点不像开玩笑。
“什……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问,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老李头顺势抽回手,却没再动棋子。他慢悠悠地坐回他的小马扎上,重新摇起蒲扇,眼神飘向远处,有点高深莫测:“意思就是,这棋盘上的事儿,有时候不像你眼睛看的那么简单。有些东西,拴是拴不住的,该它活的时候,它自己就会跳出去。”
他指了指我那匹黑马:“就比如你这匹马,你以为它杵在这儿,就光是蹩我的马腿?说不定……它是在等着别的东西呢?”
我被他说得心里直发毛,背上那点凉意变成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老头,输不起开始搞封建迷信了?
“大爷,您……您没事吧?”我试探着问,“要不这盘算和棋?我不计较了?”
“和棋?”老李头嗤笑一声,蒲扇也不摇了,探过身,几乎把脸贴到我面前,那双老眼里闪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混浊,却又有点渗人的亮,“小子,棋,你已经输了。东西,我可要拿走了。”
“拿走?拿走什么?”我一头雾水。
他却不再回答,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捏起了棋盘上——我那只蹩腿的黑马棋子。
那棋子是木头的,很旧了,表面被磨得光滑,甚至有点发黑。就在他的手指碰到棋子的瞬间,我好像产生了一种错觉——那木头马的眼睛,似乎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一种幽深的、绿色的微光,快得像是路灯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