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父…勒…勒太紧了…”一个按住老马头小腿的汉子颤声说,看着老马头被勒成酱紫色的脸和暴突的眼球。

“紧?紧就对了!”

我咬着后槽牙,手上的力道半点不敢松,仿佛勒着的不是徒弟的脖子,而是那条索命的无形绳索,“记住!不想七天后看他穿着寿衣走在赶尸队最前面,就给我勒住了!把这鬼鼓印子闷死在里面!一丝气儿都不能让它透出来!”

剩下的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盐和大部分骡马已经顾不上了。

我们四个人,轮流背着被粗布裤子死死勒住脖颈、如同僵尸般僵硬冰冷的老马头,另外两人戒备着前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湿滑崎岖的窄道上爬行。

谁也不敢再说话,沉重的喘息和脚下碎石滑落深渊的细微声响被无限放大,每一次都像敲在绷紧的神经上。

浓雾,成了唯一安全的屏障。它遮蔽了上方可能投下的窥视目光,也暂时隔绝了那催命的鼓声。浓雾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又好像是涧水冲刷岩石的回响。没人敢去分辨。

4 野鸡寨惊魂

天亮前,我们终于像几条死狗一样,拖着老马头滚出了老鸦涧那吞噬一切的黑口子,连滚带爬地扑进了最近那个依着山脚、只有七八户人家的野鸡寨。

寨子死寂。几栋歪斜的吊脚楼黑黢黢地趴在晨雾里,连声狗叫都没有。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陈腐的草木灰烬味道。

“有人吗?!”我哑着嗓子喊,声音在空荡的寨子里撞出空洞的回音。

一扇破败的木板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一只浑浊的老眼警惕地贴在门缝上向外窥探。

“过路的!伙计撞了邪!借个地方落脚!有银元!”我急忙摸出两块带着汗渍的银元,拍在门板上。

门又开大了些。一个佝偻得厉害、穿着靛蓝土布衣裳的老婆子慢慢挪了出来。

她头发稀疏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

她浑浊的眼珠子扫过我们狼狈的样子,最后停留在被我们架着、脖子被肮脏裤子勒得肿胀发紫、昏迷不醒的老马头身上。

当她的目光触及老马头后颈那片被布料紧紧包裹的位置时,那双浑浊的老眼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掠过一丝了然又带着深深恐惧的光。

“抬进来。”老婆子的声音干涩得像两块树皮摩擦,“搁堂屋地上。放下就出去,离他远点。”

我们如蒙大赦,连忙把死沉的老马头抬进昏暗、弥漫着浓重草药和霉味的堂屋。

放下人,我们几个像躲避瘟疫般迅速退到了堂屋门口,挤在狭窄的门廊下。

老婆子没看我们,佝偻着背,颤巍巍地从角落里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黑陶罐里抓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那粉末带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硫磺和腐烂植物的怪味。

她用枯瘦的手指捻起粉末,嘴里念念叨叨着听不懂的音节,围着昏迷的老马头,开始绕着圈地撒粉。粉末落在地上,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缺口明显的圈子,把老马头圈在了里面。

撒完粉,老婆子又从怀里摸索出一张边缘毛糙、颜色发乌的黄符纸。

她不用笔,直接伸出乌黑的指甲,狠狠咬破自己枯瘦的手指,用渗出的暗红血珠,在符纸上飞快地划了几个扭曲怪异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