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无极天恢复了表面的秩序。
流金霞霭依旧缓缓流淌,琉璃地面光可鉴人,玄奥道音与馥郁清香交织弥漫,仿佛之前那裂天黑渊的惊变只是一场集体幻觉。诸神各司其职,巡天的金甲神将队列依旧威严,只是那肃穆之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绷。目光交汇时,短暂的沉默取代了往日的道揖问讯,一种心照不宣的压抑在无声蔓延。
飞天神王的命令已被严格执行。以归墟海黑渊为中心,万里空域已被彻底清场,一道道隐晦却强大的神禁符文在虚空中闪烁明灭,交织成巨大的囚笼,将那片不断扩张的黑暗暂时封锁在内。偶尔有不知从何界域飘荡而来的陨星或是误入的灵兽触碰到神禁边缘,顷刻间便化为齑粉,无声无息地消散。
封锁,隔绝,视而不见。
这便是那“天道禁忌”所得到的对待。
玉台之上,飞天神王巍然静立,仿佛自归来后便未曾移动过分毫。他的面容平静,眸光深沉,依旧俯瞰着下方大千世界,亿万生灵的运数依旧在他神目之中流转。任谁看来,他仍是那位司掌西方诸天福堂州、威严无极的神王,冷静地处置着辖境内的异常。
唯有一直随侍在侧、最为亲近的几位古老神将,才能从那过于完美的平静之下,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周身那先天庚金之气不再如呼吸般自然明灭,而是凝练如实质的玉白色光茧,紧贴神体,纹丝不动,透着一股极致的压抑。他注视万界的目光,偶尔会失去焦距,仿佛穿透了层层时空,落在了某个不可知的遥远之地,虽只一瞬便恢复如常,但那瞬间的空茫,却带着令人心悸的重量。
“陛下,”一位须发皆呈淡金色的神将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巡天卫报,东南‘巽风界’有异动,似有微弱魔气渗出,与……与归墟海那边的气息有丝毫相似,是否加派……”
“按律处置即可。”飞天神王打断他,声音平稳无波,甚至没有转头,“些许魔气渗出,守界神将足可镇压,何须惊慌。”
那神将一怔,巽风界乃重要门户,往常若有丝毫异动,神王必会亲自探查,今日却……他不敢多言,垂首应道:“遵命。”
又一位女神官凝形而至,手持玉册:“陛下,九天至尊府传来谕令,询问归墟海异变处理详情,并要求呈报所有接触过裂渊气息的神祇名录……”
飞天神王眸光微不可查地一动,那凝练的神光似乎波动了一瞬。他沉默了片刻,方道:“据实回禀:裂渊已被初步封锁,并未有神祇深入接触,名录……无可呈报。”
女神官略显迟疑:“陛下,至尊府那边……”
“便如此回复。”飞天神王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女神官不敢再问,躬身退下。
玉台边缘,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并未有神祇深入接触……”他心中重复着方才的话语。是的,他进去了,看到了那不该看的天道禁忌,看到了那具困于业火中的神骸。这道回禀,从那一刻起,便已不再是纯粹的真实。
而“无可呈报”四字,更是直接违逆了九天至尊府的明确要求。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冰冷的警告之声犹在耳畔,此刻的隐瞒与阳奉阴违,无异于在悬崖边缘行走。九天至尊的目光,真的彻底移开了吗?他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