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皇后若还有半分廉耻,就该立刻回到你的故国去,向你的前情郎求情收兵!”

椒房殿内,太后猛的将一纸染着血污的军报摔在凤栖鸾脚边。

绢帛散开,露出上面狰狞的墨字:

摄政王澹台战,兵峰已破天堑关,距王都仅余三百里。

凤栖鸾低头看着军报,垂在宽大宫装袖摆下的手指,蜷缩了下。

“母后,臣妾与澹台湛已于五年前断了来往,臣妾的话他必不会听。”

太后脸色难看:“若非你这个红颜祸水引来了煞星,我楼兰国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你是他的旧人,你去求他,跪着爬着去求他!否则,哀家就先送你下去,给楼兰国的列祖列宗谢罪!”

凤栖鸾缓缓抬起眼,烛光映着她素净倾国的脸。

见太后坚决,想说的话只得咽了回去:“母后息怒,臣妾稍作收拾便启程。”

太后冷笑:“不用收拾了,你的东西,哀家都已经命人放在马车里了,现在就给哀家滚出这王宫,哀家一刻也不想看见你这张祸水脸!”

凤栖鸾的美,举国倾城。

眉月如新,眼似秋水,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是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人。

就是这张脸,引得两国大战,民不聊生!

殿内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内侍豁然拉开,冰冷的黄沙风瞬间灌满大殿。

催促之意明显。

凤栖鸾微微颔首,一步一步迎着刺骨的风沙,走向沉沉的宫门夜色。

寒风瑟瑟。

马车载着他们驶出宫门,往金国方向驶去。

王都的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往日彻夜长明的酒楼楚馆也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亡国的阴影,已沉沉的压了下来。

春桃掀开车帘一角,朝着宫城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眼眶通红。

“呸,老虔婆!”

“当初用的上您时一口一个好儿媳,如今刀架脖子了,倒是把屎盆子全扣您头上!”

“还有摄政王也是的,他是您的兄长啊,若当初不是为了护着他,您何至于和亲?”

“他倒好,逼您至此......”

“春桃。”凤栖鸾闭着眼靠在摇晃的车壁上:“慎言。”

春桃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奴婢就是替您不值,这些年您在这虎狼窝里过的是什么日子?那老太婆心知肚明,陛下他......”

提到裴清宴,春桃声音哽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下去。

车厢内陷入沉寂,只剩下车轮单调的滚动和外面呼啸的风声。

马车行出王都北门,踏上通往边境的官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撕开了风沙的呜咽,直追而来。

车夫猛的勒紧缰绳。

健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马上之人喊出声。

“栖鸾。”

“是陛下!”

春桃立刻掀开车帘,欣喜的回头看着凤栖鸾:“娘娘,陛下来寻您了!”

凤栖鸾还没来得及开口,车门打开,一股寒风灌进了车厢。

昏黄的光照亮了来人写满焦灼与风霜的脸。

玄色大氅裹着挺拔的身躯,发鬓被风吹的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正是楼兰国的天子。

裴清宴。

凤栖鸾给他递了锦帕:“擦擦汗。”

裴清宴接过,轻轻的擦了擦额角的湿汗。

眼神再次落到凤栖鸾平静的脸上,喉头滚动了下:“朕......不能随意离开楼兰,只能陪你一段路。”

凤栖鸾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澹台湛又是盯着她看了许久,星眸光华内敛。

“让你回金国是母后的意思,不是朕的。”

听了这话,凤栖鸾鼻子不由得酸了,她垂眸浅笑:“臣妾知道。”

眼下忽然伸来一双修长的大手,握住她。

“栖鸾。”

他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说是你不愿意回去,朕可以安排你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等风头过去再把你接回来。”

凤栖鸾的目光落在他沾满泥点的龙纹靴尖上,显然是纵马疾驰时留下的。

看着看着,心中难免苦涩。

她虽是金国人,但那宫闱里却没人会欢迎她回去。

将军府在她七岁时全家举国捐躯,独留她一人苟活,为安抚将心,金国太后收养她为义女。

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也算不得亲近。

唯独那人,对她照顾有加。

可惜,最后也又回到了那冰冷的“兄妹”关系。

来楼兰国这五年,裴清宴待她细心如发。

她是舍不得走的,也不想回去。

可眼下时局,又岂是她和裴清宴能够抗衡的?

作为一国之君,他能说出这话,凤栖鸾心里已是万分感激。

“陛下。”凤栖鸾声音很轻:“该来的,躲不掉。”

五年前的宫墙柳下不告而别。

欠那人的,终归要还。

裴清宴眼中的光随着她这句话,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马车行到边疆。

裴清宴从怀中摸出两样东西,塞进凤栖鸾微凉的手中。

一叠是厚厚的银票。

另一个,是一个小小的铜管,管身上雕刻着细腻的云雷纹。

“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裴清宴声音低沉下去:“若遇险境,拉开尾端的引信,朕定会知晓,必来相救!”

凤栖鸾垂眸看着这只温暖的大手,心中一丝暖意流淌。

莫名的心安。

她没有说谢,只是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裴清宴喉结剧烈滚动了下,心一狠,决绝的下车。

他翻身上马,戴好帽笠,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深深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尾染红。

*

数日后,风沙渐息。

马车驶进巍峨的南境关隘。

城楼上,“金国”二字在风中招展,巍峨压迫。

凤栖鸾盯着这两个字,心中百感。

一别五年,终究,还是回来了。

隔着薄薄的车帘,她仿佛能感受到城楼之上那道穿透五年时光,冰冷而审视的目光,正沉沉落下。

眼看着就驶入城门,一队身着玄铁甲胄将他们拦下。

“停车。”

为首的什长面容冷硬如铁:“奉摄政王钧令,查验通关人犯,所有人,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