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桃的脸瞬间褪进血色,只颤声唤:“娘娘......”
凤栖鸾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抬手,稳稳掀开了车帘。
迎着那什长审视如刀的目光,缓缓步下马车。
素色的裙裾拂过沾染黄泥的车辕,落在金国故土坚硬的冻土上。
没有珠钗,不施粉黛,一张脸在晦暗的天色下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臣凤栖鸾,奉楼兰太后之命,归国。”
凤栖鸾清晰的嗓音穿透呼啸的风。
听到这个名字,什长一怔,在那份盖着楼兰国玺的文书上仔细查看。
随后轻笑,将文书递给身后的士兵。
“原来是永平公主,失礼了,不过摄政王严令,无论是谁,这马车都是要查的。”
他无表情的一挥手,身后两名士兵立刻上前。
粗鲁的翻捡起马车内本就不多的行囊。
查验冗长而屈辱。
查验完毕后,驶入京城。
金国重商,各大商贩在街道两旁叫卖,热闹非凡。
与外面的尸骸遍野判若两地。
——
去往御书房的官道凤栖鸾走过许多次,一花一草皆未变。
来往的宫人瞧见凤栖鸾,神情都是一怔。
谁也未曾想过,那五年前派去和亲的永平公主竟然回来了。
如今楼兰国破城在即。
此刻归国,用意可想而知。
凤栖鸾没有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跟随着内侍直抵御书房。
进到殿中,凤栖鸾双膝跪地:“永平叩见兄长。”
良久,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永平,起来回话。”
凤栖鸾并未起身,抬头看去。
龙案后,穿着明皇常服的年轻帝王,正是当今皇上——凤璟。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鬓角几丝早生的华发上,心头一酸。
五年不见,人憔悴了不少,可眸中的锐利却不减丝毫,迎上那双威仪深沉的眸子时,依然如往常那般,让她心生敬畏。
她再次深深伏拜下去,额头触在冰冷的青砖上。
“永平来的路上看见了许多战场残骸,黎明涂炭,生灵哀嚎。希望兄长下旨收兵,楼兰愿割地纳贡,永世称臣,只求止戈!”
殿内一片死寂。
璟帝放下奏报,目光复杂的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妹妹。
五年前,楼兰趁他刚刚登基举国侵犯,他不得已才送这个妹妹出去和亲。
五年时光,她瘦了,眉目也再没了昔日的明媚张扬。
他张了张口,还未及出声。
忽而,一道极冷的轻笑从殿侧阴影里传来。
凤栖鸾脊背瞬间僵直。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自蟠龙柱旁踱出,面如冠玉,鼻高唇薄。
当初就是这样一副极好的相貌,让凤栖鸾一再沦陷。
他缓步走来,冷漠的目光如有实质,冰冷的落在她的脸上。
“五年杳无音信。”他声音低沉悦耳,淬着寒冰:“甫一归来,倒是不忘本分,急着替外人求情了。”
凤栖鸾脸色发白,仰视着,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五年不见,他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清朗,浑身添了掌权者的深沉威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恍惚间,凤栖鸾想到了那次争吵。
那次闹得很不愉快,二人都说了狠话,她甚至用他曾经送给她的匕首刺伤了他。
从那之后,便不告而别。
凤栖鸾想,如今她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应该早就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吧。
她声音如击玉般冷冷:“摄政王慎言,楼兰国君乃臣妇之夫,非是外人。”
澹台湛拳头捏紧,逼近她,凛冽的气息压迫着她。
“夫?”他冷笑:“好一个夫,永平公主,你倒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忠心的很。”
这熟悉的口吻,让凤栖鸾心里堵的厉害。
以前他虽然浑,却从不舍得真的伤害她。
旁人因为她是遗孤欺负她的时候,也是他次次护着她。
如今,倒是字字句句都往她心窝子里捅。
那十年朝夕相伴的甜日子,在这疏冷面前,遥远的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好了。”
璟帝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对峙。
他看了一眼澹台湛,斟酌开口。
“永平,一路劳顿,想必乏了,退兵之事关乎国策,非两三言语可定,你且先行歇息,此事容后再议。”
这句话彻底堵死了凤栖鸾所有的恳求。
如今干耗着也没用,澹台湛在这里,退兵之事恐怕不易。
凤栖鸾死死的攥着袖下的五指,只能暂且应下:“是,永平遵旨。”
起身时,一阵眩晕袭来。
她踉跄了一下,被一只有力的大掌轻飘飘的拖住。
眼神相擒,男人冷戾的凤眸从她红肿的额头移到她的脸上,冰冷嘲讽。
“楼兰皇后也是用这招勾引楼兰王的?”
凤栖鸾满心的愤怒,将胳膊抽出来,不再看他,径直走了出去。
宫灯次第亮起,在深秋的寒夜里投下昏黄的光晕,拉长了她孤寂的身影。
凤栖鸾和春桃回到了之前的宫苑。
这是她身为金国公主时,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门环上,赫然交叉着两道刺目的明黄封条。
春桃又惊又怒:“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凤栖鸾指尖冰凉。
没想到,五年未归,竟连容身之所都没了。
她看着周围陌生的宫人,一股深切的茫然和漂泊无依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
到底是外人。
偌大的皇宫,灯火辉煌,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她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一道低沉慵懒的嗓音自后传来。
“这间寝殿早在你离开后,就已经荒废了。”
凤栖鸾悠然转身。
澹台湛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身后几步之外。
宫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深刻冷硬的面部轮廓,那声父母在阴影里深的望不见底,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他缓步走进,步履无声,强大的压迫感如影随形。
“如今看来,皇后娘娘这是......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