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
很亮。刺破了黑暗。
机车的轰鸣声。很响。撕裂了雨丝。
车灯照着那几个人的脸。惨白的。他们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陆屿停下车。他没熄火。引擎在咆哮。
他没看那些人。他只看着她。那道光,仿佛不是来自车灯,而是来自他的眼睛。在那道光里,巷口的男人和他们的影子都变得扁平,像几片可笑的纸人。
一个黑色的头盔扔了过来。落在她脚边。
“上车。”
第三章:裂痕
机车停在学校后巷。天还没亮透。一层灰蒙蒙的、死鱼肚皮似的白。
顾星辞下了车。腿有点麻。她站着,没动。
陆屿把头盔摘下来,挂在车把上。头发被压得有点乱。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那些人,”他开口,声音被冷风吹得有点散,“不会再来了。”
她心里一跳。他怎么知道。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甩在她面前。照片很薄,飘下来,像几片枯叶。
照片上是那个男人。油腻腻的。还有他的同伙。背景是一家地下赌场。时间,地点,都标得很清楚。
“他欠的,不止你父亲那笔。”陆屿说。
顾星辞弯腰。一张一张捡起来。指尖是冰的。
“你……”她喉咙发紧,“你调查我?”
“嗯。”他承认得很快。
天台的风,又冷又硬,像刀子。风里有铁锈和鸽子粪的味道。吹得那身廉价的校服贴在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出人的单薄。
他把她带到这里。教学楼顶。锁着的门,被他用一根铁丝捅开。很熟练。
“我帮你还了。”他说。
顾星辞猛地抬头。
“第一笔。解你燃眉之急的。”他看着远处的城市轮廓,没看她,“剩下的,我可以帮你解决。”
她的血冲上头顶。脸颊发烫。不是感激。是别的。一种被剥开的、赤裸的羞辱。
她把照片递回去。“不用。”
他的手没接。就悬在半空。
“为什么?”他问。
“这是我的事。”
他的手,终于还是收了回去。插回口袋里的时候,指节无声地蜷了一下。他第一次被人这样推开。推得干干净净。他想,她的刺,比他想象的还要硬。
“行。”他说。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她面前的水泥台子上。“那我们谈另一笔交易。”
里面是一叠图纸。很复杂。全是公式和线条。像某种天书。
“一个物理模型,”他说,“我要把它做出来。但我需要一个外壳。艺术品级别的。你能做。”
他不是在问她。他是在陈述。
“我帮你挡住那些麻烦,”他顿了顿,“你帮我完成这个。”
顾星辞看着那些图纸。看了很久。
“好。”她说。
日子像水一样流过去,无声无息。化学课上,他推过来一张纸,上面是复杂的力学结构。第二天,他收回的纸上,多了几笔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光影和质感。他们不说话。一种交易。心照不宣。像两块冰,暂时冻在了一起。很脆。一碰就碎。
艺术节。很热闹。
空气里是爆米花的甜腻味道。隔壁音乐社的鼓点敲得乱七八糟。很吵。也很鲜活。一面面年轻的脸,笑得廉价又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