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张翠萍夹着教案，像一艘披挂着油腻旗帜的破冰船，气势汹汹地驶入了教室。她那顶永远像刚被油锅捞出来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眼镜片后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下方，精准地锁定在我的位置。
“沈念！”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生锈的铁片刮过黑板，“你！给我站起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吴海他们几个更是毫不掩饰地嬉笑着，等着我出丑。
我沉默地站起身，垂着眼。
“昨天的物理作业呢？交上来！”张翠萍几步冲到我的桌前，肥胖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全班就差你一个！拖班级后腿的东西！我就知道，在医院躺舒服了？不想上学就滚回家帮你那个修自行车的爹打下手去！省得在这里浪费学校资源！”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韭菜味。
我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她那充满厌恶和鄙夷的视线。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一丝极快闪过的……得意？像是猎人看着终于踩进陷阱的猎物。
果然。
前世也是这样。每一次作业检查，每一次课堂提问，她总能精准地“忘记”收我的作业，或者在我明明知道答案时粗暴地打断我，然后当众斥责我“不学无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她在针对我。或者说，她在执行某种“任务”——把我踩进泥里，让我无法翻身，最后顺理成章地把我清理出去的任务。
是谁的任务？
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前排。林薇薇坐姿优雅，正低头看着摊开的课本，侧脸完美无瑕，仿佛周遭的一切噪音都与她无关。周子豪还没来。
“报告老师，”我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刻意为之的沙哑和虚弱，“我…我昨天在医院，没来得及……”
“放屁！”张翠萍粗暴地打断我，唾沫星子横飞，“医院？医院是让你去躺尸偷懒的吗？我看你就是懒骨头！借口一堆！作业没写就是没写！把练习册拿出来！空白的！翻开给全班看看！”
她厉声命令着，肥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鼻子上。
教室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吴海他们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林薇薇也抬起头，眉头微蹙，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期待。
我缓缓低下头，手伸向桌肚。指尖掠过那支藏着毒蛇的笔，掠过冰冷的内壁。然后，我抽出了一本崭新的、封皮都没拆开的物理练习册——这是昨天发的新练习册。
“啪！”
练习册被我轻轻放在桌面上，崭新的封面在昏暗的角落里都显得有些刺眼。
“老师，”我抬起头，声音依旧平静，眼神却直直地对上她，“新练习册，昨天才发。您让我翻开……翻哪一页？”我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措。
教室里诡异的安静持续了两秒。
随即，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噗嗤”的低笑声。
张翠萍那张油腻肥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看着我面前崭新的练习册，嘴唇哆嗦着，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一时间竟然卡壳了。精心设计的羞辱剧本，被我轻飘飘地用一本新书给掀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