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都听你的。”

我没有回应他的笑。

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枚船锚上。

他大概忘了,当初他创业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我爸给的。

也忘了,那群他如今急于炫耀成功的“老同学”,在他最落魄时,是如何冷眼相待的。

我要在所有见证我们过去的人面前,给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也给我的身体最后一次做出判决的机会。

我要让这场闹剧,在一个最盛大、最公开的场合,彻底落幕。

我走到窗边。

然后,松开手,那枚被我解下来的、旧的“护身符”袖扣,从我指间滑落,掉进了窗户下方的垃圾桶里。

身后传来方舟愉悦的声音:

“老婆,你想穿哪件礼服去?我让品牌方把最新款都送过来。”

我没有回头。

“不用了,”我平静地说,“我自己有。”

8

周五下午,我提前结束了工作,去了顾飞白约好的心理诊室。

诊疗室在老洋房里。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只有淡淡的木质香。

治疗过程很平静,我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冷静地陈述着一切。

专家听完,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最近是不是经历了很大的情绪压力?比如,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感到极度厌恶、抗拒?你的身体反应,很像一种心理应激。”

我愣住了。

从诊疗室出来,外面下起了小雨。

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对我闪了闪车灯。

是顾飞白。

“你怎么来了?”我坐进副驾。

“不让我送,只能来接你了。”他发动车子。

我看着雨点砸在玻璃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水渍,像极了我看向方舟时的世界。

车没有开往家的方向。

在我问之前,顾飞白先开口了。

“带你去吃点甜的。”

他带我去的,是我们小时候常去的一家糖水铺。

老板娘已经满头白发,看到我们,笑得一脸慈祥。

“小白又带小叶子来吃红豆沙啦?”

顾飞白替我拉开椅子。

“她最近心情不好,给她多加一份芋圆。”

热气腾腾的红豆沙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顾飞白一边替我烫勺子,一边问:

“医生怎么说?”

“她说,”我舀起一勺软糯的红豆,“她说,我的身体可能比我的心更早地认识到,有些东西……是毒药。”

顾飞白沉默了。

许久,他才低声说:“那就听它的。”

一碗糖水见底,外面的雨也停了。

我准备下车离开时,他突然叫住我,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罐:

“我妈做的桂花酱,安神的。”

我接了过来。

“帮我谢谢阿姨。”

“她说想你了,让你多到家里来玩。”

我怔了一下。

我回到家时,方舟已经回来了。

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关掉了电视,起身走到我面前,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

“去哪了?”他问,语气像是不经意。

“见了几个客户。”我换着鞋,平静地撒了谎。

“鹿叶,”他沉默几秒,然后从身后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

“今天夏柳的工作室出了点事,我陪她去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