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床的老钱,一夜安眠到天亮。
天快亮的时候,刘建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灰蒙蒙的晨曦,仔细看了看妻子。只是一夜之间,她好像又憔悴消瘦了一圈,生命的力量正从她体内一点点流逝。
4 绝望的电话
不能再等了。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了!
他咬咬牙,帮秀兰确认氧气通畅,睡得暂时平稳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这里信号稍好一些。寒冷的空气从窗缝钻进来,冻得他一个哆嗦。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注入一点勇气。
然后,他拿出那个屏幕已经裂了好几道纹、边缘掉漆的老旧智能手机,开始一个一个地拨打电话。
第一个打给以前厂里关系还算不错的工会主席。
“老领导,是我,建军……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我家里那位病了,急需一笔钱做手术……您看能不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热情,但透着为难:“建军啊,不是我不帮你,我这刚给儿子买了房,掏空了六个钱包还背了一屁股债,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二个打给跑运输的表弟。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背景音嘈杂。
“哥,啥事?我跑长途呢!……借钱?多少?三十万?!我的亲哥哎,你把我卖了吧!我这车贷款还没还清呢,家里俩娃上学,哪哪都要钱……真没有!要不你问问别人?”
第三个,第四个……
他几乎打遍了通讯录里所有可能帮上忙的人。
回应他的,不是婉转的推脱,就是直接的拒绝,甚至有些不接电话,或者听到来意后直接敷衍两句就挂断。
希望像被吹起的肥皂泡,一个个升起,又在接触到冰冷现实的瞬间,一个个无声地破灭。
5 无声的崩溃
最后,他颤抖着手,点开了朋友圈,编辑了水滴筹的链接,配上秀兰病恹恹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和诊断报告,写了几句恳求的话,发送了出去。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捐款的数额缓慢地、极其缓慢地跳动着。
十块,二十,五十……都是些熟悉的亲戚朋友和几个好心网友捐的。那个数字,距离三十万的目标,遥远得像是天边的星星,绝望得让人看不到一丝光亮。
冰冷的手机屏幕光映着他惨白憔悴的脸。
他突然再也撑不住了。
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楼梯间。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和台阶。
他一步一步挪到角落,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然后,他把脸深深地、深深地埋进自己冰冷的、微微颤抖的膝盖里。
宽阔的、曾经能扛起两百斤麻包的肩膀,此刻垮塌得像被厚重积雪彻底压垮的窝棚,剧烈地、无声地抽搐起来。
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呜咽声,像是受伤野兽垂死前的哀鸣,低低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在空旷冰冷的楼梯间里微弱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