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薄薄的手套很快再次裂开,我的手指脱了层皮,像泡发的烂木头。
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疼,而是没来由地,想起萧珩从前洗盘子,回到家时我帮他涂药的场景。
廉价的药膏,涂上去聊胜于无,可他却倔得很,一点都不肯让我多涂。
“我一个大男人,涂这个做什么。”他把一手的冻疮遮起来,拢住我的手:
“小画家的手,才金贵。”
我有些出神地想着当年的事,手一滑,一个盘子骤然碎在我的脚边。
我的心一痛,开始计算这个月又要少领多少工资。
可还没等我完全弯下腰去捡,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我身边,将我用力扯了起来:
“姜南星,你的手不要了吗!”
2
我抬头,撞进了萧珩盛怒的眼眸。
可他吼完这句话时,也愣住了。
因为这大概是我和萧珩分手前,他发脾气时最常说的话。
我想给他切个水果不小心割破手指的时候。
我去快餐店打工,被飞溅出来的热油烫伤手背的时候。
他总是会用很重的语气对我说,姜南星,你的手不要了吗?
他说我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
他很珍惜我的手,珍惜我的画,就像珍惜我一样。
毕竟我们就是在画展上认识的。
我们是不同专业的学生,他是比我高一级的学长,和我从未有过交集。
可就是那一天,画展上人来人往,只有他站在角落里,在我的画作前,认真地看了一个小时。
我很开心,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聊了好久,向他介绍我的画,问他的感受和建议,但他惜字如金,并没有给我多少回应。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那天,是他刚刚从上一次自杀中康复的日子。
不过我一点也没有在意这些,很快和他成了朋友。
然后是——恋人。
他每天都会来我的教室看我画画。
不管我说多少话,他都会认真地听。
那双常年阴郁的眼睛,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烦人声中,慢慢浮出一丝笑意。
我陪着他慢慢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直到毕业时,他的家庭以地位悬殊的理由,要求我们分开。
他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我私奔出国。
他和我说,不管多苦多累,他都会让我成为最出名的画家。
他还说,是我的画救了他,所以不管他为我做什么,我都不用内疚。
他把我当成救他出深渊的太阳。
可我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
因为我觉得太慢了,我等不了靠他用一个一个盘子洗出来的钱,供我画画。
“为什么会干这些?”
回忆淡去,我看到萧珩从失态中回过神,放开了我的手。
“服务员除了端茶送水,也要洗盘子?”
他的语调没有起伏,好像又恢复了我们刚认识时的样子,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偶。
“这不是为了多赚一点吗?”
我尴尬地把手背到后面,环顾四周,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同事们早就走了,没人看到我们。
“那些年浪过头了,做生意亏了一笔,只能出来打点零工还债了。”
我蹲下来捡那些碎片,不敢再和他对视:
“好在今天遇到了你,这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