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你是检察院的吧？”
我心里一惊。
“我昨天去镇上，在法院门口见过你，穿着那身皮，人模狗样的。”
他的话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你们这些城里人，吃饱了撑的，管我们乡下人娶媳妇的事。”
“我们村穷，光棍多，不买，难道要绝后吗？”
“大壮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才买了个婆娘，传宗接代，有什么错？”
我压着火气：“那是犯法！”
“犯法？”
他嗤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法能当饭吃吗？法能给我们生儿子吗？”
“我告诉你，在我们这，买来的媳妇，打死勿论！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周围的村民纷纷附和。
“就是！人家花钱了的！”
“一个女人，不安分守己，还敢去告状，就该打！”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麻木、愚昧，却又理直气壮的脸，感觉自己不是在21世纪的村庄，而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封建王国。
这里，没有法律，只有“规矩”。
我被他们推搡着，赶出了村子。
狼狈不堪。
天色渐晚，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我绕到村子后山，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入口。
无意间，我发现了一座孤零零的土坯房，远离村庄，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屋子里，隐约有微弱的哭声传来。
我悄悄靠近，从破旧的窗户缝隙往里看。
屋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铁链锁在床脚，身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她怀里抱着一个破烂的布娃娃，嘴里喃喃地念着：“宝宝，不哭，妈妈在……”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个村子里，被买来的，不止林兰一个！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后生，别看了。”
我猛地回头，一个驼背的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我身后，不知站了多久。
“看了，会惹上大麻烦的。”
她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悲哀和无奈。
“她是谁？”我指着屋里。
“跟你想的一样，也是买来的。”老婆婆摇了摇头，“作孽啊。”
她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像是看透了我的来意。
“那个叫林兰的女娃，是个好娃，可惜，太犟了。”
“她不知道，她要告的，不是李大壮一家，是整个村子，是这里吃人的规矩。”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兰丫头刚来的时候，托我保管的，她说，如果有一天她出事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穿制服的人。”
“她说，你会来的。”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陈旧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林兰娟秀的字迹。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个名字，和名字后面的数字。
张家，小云，六万。
王家，阿芳，七万五。
赵家，彩霞，五万，带一个女儿，加两千。
……
这不是笔记本。
这是一个血泪斑斑的账本！
记录着这个村子，所有被买卖的妇女的名字和“价格”！
4
我拿着那本账本，手在抖。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一丝……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