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工作室门口的小常客
雨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水花。巷子尽头那扇斑驳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瘦小身影探头进来，帆布包湿了一角，却紧紧贴在怀里。
“林老师……您在吗？”
声音怯怯的，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岁正低头修补一本明代残卷，指尖夹着极细的竹签，轻轻刮去虫蛀边缘的碎屑。桌上的台灯暖黄，将她的影子投在泛黄的书页上，与那些模糊的字迹融在一起。听见声音，她没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竹签发梢的碎屑落在宣纸边缘，几乎看不见。
门口的小女孩松了口气，快步走进来，把怀里湿漉漉的包放在桌边，从里面掏出一部旧得发黄的安键手机。屏幕裂成蛛网状，边框磨损得露出了金属底色，按键上的数字早已模糊不清，只有“#”键还沾着一点彩色的颜料。
“我……我想请您帮我看看手机。”她声音低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外壳，“充不上电了。里面有张照片，是今天数学考试的满分卷子，还没发给爸妈……要是丢了，他们就不知道我考100分了。”
林岁终于抬眼。眼前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校服袖口磨得起了球，脸上还沾着一点泥渍，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未干的露水。是那个每天放学都会在门口张望的孩子——陈小满，隔壁李婶家的外甥女，四年级，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书包带子断了用胶布缠着。她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是第一次开口求助。
林岁本想拒绝。她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尤其是孩子。她的世界很小，只有古籍、毛笔、糨糊和那部三年未开机的旧手机。工作室里弥漫着糨糊和旧纸的味道，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雨滴落地的声响。可当她看见小满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眼眶微红，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深夜接到电话时的自己——心脏突然抽了一下。
她伸手接过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外壳，磨损处的棱角硌得人发疼。“我试试，不一定能修好。”她拿出工具箱，拆开后盖，取出电池，又用镊子拨开充电口，果然，接口松动，金属片上还沾着灰尘。她用棉签蘸了点酒精擦拭干净，再用小螺丝刀轻轻固定，装回电池，按下开机键。
“嗡——”
屏幕亮起，熟悉的开机画面缓缓浮现，背景是小满和一对中年男女的合影，照片里的小满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男人女人穿着工装，身后是高高的脚手架。
小满猛地扑上前，双手合十：“修好了！真的修好了！” 她迫不及待地翻出相册，找到那张试卷照片，点开微信——界面卡顿了一下，才勉强加载出来。她手指飞快地打字，给“爸爸妈妈”的对话框发了照片，还附上一句语音：“爸妈，我数学考100分啦！”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转身冲林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谢谢林老师！您太厉害啦！”
那天傍晚，小满临走前塞给她一颗水果糖，包装纸皱巴巴的，像是从口袋里翻了好几次才找出来。“林老师，这个给您，橘子味的，可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