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岁没应声,看着她蹦蹦跳跳消失在雨巷尽头的背影,把糖放在桌上,继续低头修书。可那一晚,她破天荒地打开了抽屉最深处的铁盒,取出那部爷爷留下的旧智能手机。黑色外壳,边角有磕碰的痕迹,屏幕贴过膜,边缘已经翘起。三年了,它一直躺在那里,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带着未被触碰的沉重。

她指尖悬在电源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屏幕映出她的脸,平静无波,只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2. 旧时光里的遗憾

工作室藏在老城区最深的一条巷子里,门面窄小,招牌上“文渊阁”三个字褪了色,木质边框爬满青苔,若不是熟人带路,几乎没人能找到。林岁接手这里已有五年,从前是爷爷经营的,专做古籍修复与碑帖拓印。爷爷是业内有名的修复师,一双巧手能让残破的书页重焕生机,林岁从小跟着他,耳濡目染,也练就了一身本事。

爷爷去世后,她辞了图书馆的工作,回来守着这间屋子,也守着那些泛黄的纸页和未完成的遗憾。屋子不大,分前后两间,前屋是工作室,摆着长桌、书架和各种工具,后屋是她的住处,简单朴素。墙角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丈量着时光的长度。

她做事极慢,一页残卷能修半个月。客户常抱怨进度太慢,她也不辩解,只说:“古书如人,伤筋动骨,怎能急?” 有人讥笑她是“活在旧时代的人”,不懂变通,她听了也只是笑笑。手机里存着寥寥几个联系人,除了工作必要的沟通,几乎不与人闲聊,社交软件常年处于“免打扰”状态。

可没人知道,她不是不想快,而是不敢停。一旦停下手中的活,思绪就会像潮水般涌来,将她拖回那个夜晚——

三年前的深秋,她刚接了一笔大单,为一位藏家修复一套清代的《四库全书》残本,要求一个月内完工。那段时间,她几乎住在工作室,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眼睛熬得通红。爷爷当时身体不好,住在老家由亲戚照顾,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条消息,问她吃饭了没,提醒她别太累。

10月17日那天,她忙到深夜,刚把一页残破的书页补好,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爷爷发来的消息:“岁岁,最近修的那本《陶庵梦忆》快好了吧?等你拍给我看看。” 那是爷爷很喜欢的一本书,之前她提过正在修复,爷爷一直记挂着。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想着明天再回复,反正爷爷早睡,现在发过去他也看不到。她回了一句:“明早发您。” 然后随手关了手机,倒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手机突然响了,是老家亲戚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岁岁,你快回来吧,你爷爷……走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衣服都没换,疯了一样往车站跑。赶到老家时,爷爷已经安详地躺在灵堂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亲戚说,爷爷昨晚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直到凌晨还在看手机,最后没等到,就睡着了,再也没醒过来。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爷爷的对话框里,那条消息仍停留在“未读”状态,而她那句“明早发您”,成了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