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我心头巨震,掉头拼命朝那边狂奔。泥水瞬间没过了脚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冲到李寡妇的院门前时,泥流的前锋已经狠狠撞上了土坯墙!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垮塌了一大块。浑浊的泥水裹挟着碎石涌进院子。
“李嫂!快出来!”我嘶喊着冲进摇摇欲坠的屋子。
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冷气。屋里已经进水,泥浆没过了脚面。李寡妇正站在一条破板凳上,踮着脚尖,用一块石头,拼命地往房梁上钉那块她新刻的“镇山”木牌!雨水和泥浆顺着屋顶的茅草不断漏下,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那块木牌,我认出是用她儿子小石头那张破旧小床的床板刻成的!
“山神要收人了!要收人了!”她嘶哑地尖叫着,对屋外的轰鸣和屋内的险境充耳不闻,眼里只有那块木牌,“得供上!得供上我儿子的生辰八字!山神收了礼……就不收命了……”
“快走!屋子要塌了!”我冲上去拽她的胳膊。
她却像生了根,死死护着那块刚钉上去一小半的木牌,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抠进我的手臂:“放开!别拦着!山神老爷看着呢!不供上……都得死!”
泥水迅速上涨,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破盆烂碗。屋外泥石流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脚步。屋顶的茅草和梁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不断有泥块和碎草落下。
我们被逼得不断后退,最后退到了还算结实的土灶台上。冰冷的泥水已经漫过了我的膝盖,还在上涨。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锅盖、柴草和她家那小小的山神牌位。
李寡妇浑身湿透,头发粘在脸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鬼。她站在齐膝深的泥水里,背靠着烟熏火燎的土灶,突然一把死死抓住我湿透的衣领,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我,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形:
“你错了!你看到没有!你错了!这山!它就是吃人的!它就是要吃人啊!!!”她的尖叫刺破风雨,带着哭腔,像是最后的控诉。
冰冷的泥水浸泡着我的身体,她的哭喊像冰锥刺入耳膜。灶膛里,之前烧水留下的一点炭火,被屋顶漏下的雨水浇得只剩下几缕微弱的青烟和一点将熄未熄的暗红火星。
山在吃人?我看着那点暗红的火星,师父当年在聚宝盆山废墟前的话,清晰无比地穿过二十年的时光,骤然在耳边炸响:“世人啊,总把影子当成了怪物!”
就在这时,头顶那根承受着沉重茅草和泥水的粗大房梁,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濒死呻吟般的“嘎吱”声,紧接着是细碎的断裂声!
没有时间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我心底迸发出来。我猛地挣开李寡妇的手,在房梁彻底断裂、整个屋顶即将塌陷的瞬间,身体前扑,双手抓住那块钉在梁上的“镇山”木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下一掰!
咔嚓!
木牌应声而断!半截还钉在梁上,另一半被我紧紧攥在手里!
李寡妇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