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阿青身后,吊机的钢丝绳被风吹得轻轻摇晃,上面挂着半截断掉的塑料手环——那是上一次交易失败后,被扔进海里的孩子留下的唯一痕迹,阿青今天早上偷偷捞上来的,说要让它当个见证。

周大牙把手机倒计时重置,却对着麦克风补了句:“真货马上见光,别急。”屏幕一闪,画面切回冷藏箱。氧气面罩上的雾气还在起伏,看着像有呼吸,可孩子手腕上的带子颜色变了:从雪白变成了淡粉,边缘还用黑色签字笔写着“SOS”。

我心里一沉:腕带被调包了,真小雨在哪?阿青再次抬手,嘴唇动得极轻,我看懂了:“二号箱,刀疤脸守着。”

我低头看自己的掌心,旧腕带上的墨迹已经晕成一片黑,像张被揉皱的通缉令。墨迹下面,隐约露出另一行小字,是用圆珠笔写的:“如果看见这条腕带,说明我已经死了。”那是小雨昨天在派出所候着时,趁我不注意偷偷写的,她以为藏得好,却不知我早就看见了,当时没敢戳破,怕她更慌。

这时,二号箱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刀疤男就蹲在门里,膝盖上横着把剁骨刀,刀背一下下磕着腕表的金属表带,“嗑、嗑、嗑”,每一下都像敲在神经上的倒计时。

真小雨果然在他脚边,手腕上的白色腕带被换成了黑色——那是周大牙他们圈里的规矩,黑色代表“已付款,可处理”。刀疤男舔了舔刀刃上的雨水,抬头往我这边看,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黄黑的牙:“货主来验货了?放心,童叟无欺。”

他脚边的真小雨突然睁开眼,目光穿过雨幕,直直落在我手里的旧腕带上。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我读懂了:“腕带是假的,我是真的。”

下一秒,剁骨刀“唰”地落下。我心猛地揪紧,却见刀背磕的不是孩子的手腕,而是那条黑色腕带——刀疤男在示威,像逗弄笼里的鸟。

腕带断裂的瞬间,一颗指甲盖大的微型定位器从夹层里滚出来,落在雨水里,闪着微弱的红光。那是我三天前,在派出所洗手间里,偷偷塞进小雨口袋的,当时怕她乱跑,现在倒成了救命的信号。

老郭他们的心跳节拍器突然闪成血色,那是约定好的紧急信号。我攥紧旧腕带,指节捏得发白。阿青从吊臂上滑下来,外面雨衣被风鼓得像面破碎的帆。她手里握着氧气瓶的阀门,指尖在金属上敲出节奏:三短,三长,三短。标准的SOS。

周大牙的手机突然黑屏,买家暴躁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出来:“信号中断?耍我?”随即“啪”地挂了线。刀疤男猛地抬头,看见吊机的钢丝绳突然绷紧——是阿青割断了固定扣。

集装箱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呻吟,像头被勒住脖子的巨兽,开始缓缓倾斜。我从阴影里冲出去,旧腕带从手里飞出去,在空中划了道黑色的弧线,正好落在真小雨脚边。

孩子飞快弯腰捡起腕带,把它系在自己手上,死死盖住那道黑色的“已付款”标记。腕带太小,只能扣在最里面的孔,勒得手腕发红,像一条勒住命运的绞索。

雨声、远处电驴引擎的闷响、藏在骨传导耳机里的心跳声,混成了催命的鼓点。电子表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