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传言……村里老人喝酒嚼舌根时提过的诡异传说,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坟头纺线婆……借寿布……
七日阳寿!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一世轮回?
他此刻哪里还顾得来世?他只要娘能多活一刻!多活一天!
他猛地站起身,翻箱倒柜,找出家里仅剩的、原本打算用来赶考的一点碎银子和几串铜钱,又看了一眼炕上气息奄奄的母亲,一咬牙,冲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吱呀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南山坳。恐惧攫住他的心脏,但对母亲的不舍和孝心推着他踉跄前行。
终于,他看到了那点幽光,看到了那个在坟茔旁机械纺线的黑影。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守仁打了个寒颤,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纺…纺线婆……”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纺车的吱呀声停顿了一下。
那佝偻的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白发缝隙间,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眼白和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蒙,看向他。
林守仁感觉那目光像冰冷的针,刺透了他的皮肉,直抵灵魂深处。他吓得几乎要转身逃跑。
“我…我想买布……”他鼓起最后的勇气,将手里的银钱捧上前,“求一方借寿布,救我母亲!”
纺线婆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砂纸摩擦的嗬嗬声,像是笑,又像是叹息。她看也没看那些钱,只是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纺出的那些泛着青荧之光的线团,又指了指身旁织了一半的布匹。
那意思很明显:钱,她不需要。她要的,是别的。
林守仁明白了。他脸色惨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一世轮回……
他猛地跪下,对着纺线婆磕头:“我愿意!我愿意付出代价!求您赐布!”
纺线婆那双灰蒙的眼睛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极其缓慢地从那织了一半的布匹上,撕下一条长约一尺、宽约三寸的布条。那布条撕下的瞬间,仿佛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嘶响。
她将布条递向林守仁。
林守仁双手颤抖地接过。布条入手冰凉刺骨,那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上面的青荧之光微微流转,诡异非常。
“覆于…心口……”纺线婆的声音干涩扭曲,仿佛很久未曾开口。
林守仁再磕一个头,紧紧攥着那救命的布条,转身疯跑回家。
他将冰凉的借寿布小心翼翼敷在母亲心口。
奇迹般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林母原本急促的呼吸竟然渐渐平缓下来,灰败的脸色也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虽然依旧虚弱,却有了焦点。
“仁儿……我好像……舒服些了……”
林守仁喜极而泣,紧紧抱住母亲:“娘!好了,好了!您会好起来的!”
他沉浸在母亲病情好转的巨大喜悦中,选择性遗忘了他所付出的代价,也未曾注意到,窗外深沉的夜色里,那吱呀吱呀的纺车声,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