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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头的茅草屋,与其说是屋,不如说是个随时会塌的架子。冷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屋里那盏豆大的油灯摇摇欲坠。
楚衍就躺在那张破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看不出原色的旧棉被,脸颊瘦削得只剩下一层皮,嘴唇毫无血色。他听见动静,艰难地睁开眼,看见是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咳……咳咳……”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我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杂粮饼,递到他嘴边:“吃吧。”
他愣愣地看着我,没有接,只是沙哑地问:“你来做什么?”
“来嫁给你。”我言简意赅。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嫁给我?沈姑娘,别拿我这个将死之人寻开心了。我这身子……咳咳……连明天都不知道有没有,你嫁给我守活寡吗?”
“你死不了。”我把饼子塞进他手里,“只要我嫁给你,阎王爷也带不走你。”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可我没有开玩笑。
我天生就能看见别人头顶的气运。王大柱头顶的气运是灰黑色的,粘稠得像一团烂泥,谁沾上谁倒霉。而眼前的楚衍,虽然病得快死了,但他头顶的气运,却是深不见底的紫金色,只是被一团浓郁的黑气死死缠绕着。
他是潜龙在渊,只待一个机会,便能一飞冲天。
而我,就是那个机会。
我的旺夫气运,能冲散他身上的死气,助他龙归大海。而他那磅礴的紫金气运,也能反过来庇护我,让我彻底摆脱王家的纠缠。
这是我的豪赌,赌赢了,我们俩都活。赌输了,不过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你走吧。”楚衍闭上了眼睛,声音里满是疲惫,“我不想再多害一条人命。”
“晚了。”我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红布,盖在自己头上,“从我踏进这个门开始,我就是你楚家的人了。你要是死了,我立刻就跟你下去。黄泉路上,正好做个伴。”
楚衍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我。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屋外是呼啸的北风,屋内是沉默的我和他。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认了命。
“水……”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我立刻起身,用破碗舀了些冷水,喂到他嘴边。
他喝了水,又小口小口地啃起了那个冰冷的杂粮饼。
我知道,他答应了。
这个没有拜堂,没有宾客,甚至没有一句承诺的婚礼,就在这间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草草地完成了。
晚上,我就在床边的草堆上和衣而睡。半夜里,我被他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借着窗外惨白的月光,我看见他咳出的血,染红了枕边的破布。
我心里一沉。他的死气,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带着体温的破旧外衣。而床上的楚衍,气息似乎比昨天更微弱了。
我一出门,就看见王大柱带着几个村里的混混,堵在了我的门口。
“沈念!你个贱人!还真敢嫁给这个短命鬼!”王大柱看到我,眼睛都红了,“我爹说了,既然你这么想死,他就成全你!今天,我就先打断这个病秧子的腿,看你守着一个残废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