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峰便把脸埋在膝盖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一样咚咚直跳。
真正捅破那层纸是在麦收后的打谷场。
月光洒在白亮亮的麦秸垛上,秀芬坐在垛边的草堆上纳鞋底,她的动作很有韵律,指尖的针在月光有规律地闪着亮。
索峰挨着她坐下,用力嗅着她头发上的皂角味,声音发颤地说:“秀芬姐,我……我不是丫头。”
“我知道。”秀芬并没有留下手里的活儿,似是随意地回他的话。
索峰忽然鼓起勇气,一把抓住秀芬拿鞋底的手。她的手僵了一下,没抽回去。
吹来一阵风,是麦场上特有的麦糠气息的风。这风吹得秀芬辫子上的红绸子飘起来。索峰凑过去,吻了吻她的耳垂,心跳得更急了。
秀芬并没有拒绝。
索峰就像刚偷吃了一颗没熟透的杏子,虽然又酸又涩,却总也忍不住还想再尝一尝。……
从那以后,打谷场的麦秸垛就成了索峰和秀芬的秘密。
秀芬教索峰怎么用麦秸编戒指,索峰会把编好的戒指套在她指头上,看她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可麦收总有结束的时候,秀芬也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秋天刚过,秀芬就被媒人说给了邻村的木匠。出嫁那天,索峰躲在槐树后面,看秀芬的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了她的的侧脸,那神情并不是索峰想象的羞涩与甜蜜,而像蒙了一层霜。
送亲的队伍走远了,索峰才蹲下来,把攥在手心里的那些麦秸戒指一根一根揉碎。
二、槐花深处
灵枝是在秀芬走后的第二年出现的。她是外乡来的,跟着爹娘投奔亲戚,住在村西头的那个破庙里。
灵枝不像秀芬那样温柔,眼睛却晶晶亮,她看人时的眼神也不一样,带着一股倔劲儿。索峰第一次见她,是在河边,她正在洗衣裳,把棒槌抡得老高老高,砸下去的力量很大,溅起一片片水花,灌了索峰一裤腿的水。
“对不起,对不起。”灵枝连声道歉,但索峰看到她的嘴角却无意中撇了撇,难道是在嘲笑他?对,一定是。一定是在嘲笑他那条还没剪短的辫子。
索峰那时已经开始跟着爷爷学族里的规矩,但他骨子里的那股野劲很难改。那些日子里,他又盯上了灵枝。她在在山上采蘑菇,他就跟在后面;她在河里摸鱼,他就脱了鞋下水,故意把水花溅到她身上。
灵枝终于烦了,猛转过身吼他:“你烦不烦?!”把刚捞起来的、闪着银光的鱼冲他挥了挥。
“不烦。”索峰咧开嘴笑,展示着他的两颗小虎牙。
夏天的雨很随性,说下就下。雨下起来时,索峰不得不和巡枝在山上的石洞里躲过暴雨。他们盯着雨水看,看雨水顺着洞顶的石缝滴下来,汇成小小的水洼。
雨中的灵枝像刚出水的荷花,她的头发湿了,贴在脸颊上,勾勒着秀美的线条。“索峰,”灵枝忽然开口道,“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身上有股香粉味。”说着,灵枝凑近闻了闻,眼睛阐弯成了月牙,“不过,我不讨厌。”
那天,他们在山洞里抱在了一起。没有麦秸垛的柔软,只有硌人的石头和潮湿的泥土气息。灵枝抱他抱得很紧,在他耳边喘着气:“索峰,你……你能对我好吗?你要一直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