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墟站在暗尘域肮脏的小巷中,劫烬之瞳下意识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昏黄的天空、污浊的空气、贫瘠的能量、麻木的生命轮回轨迹……一切都表明这是一个被遗忘的、绝望的角落。
但当他将感知投向更深处时,那条冰冷、寂静、散发着与“净光”同源却更古老气息的法则暗流,让他脊背发凉。
它像一条潜伏在世界根基之下的巨蛇,无声地抽取着这个世界本就稀薄的生机和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同时也在镇压着什么,散发出令人不安的禁锢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沈青墟心中警铃大作。刑劫生把他扔到这里,是真的随机选择,还是……另有所图?这鬼地方的诡异,似乎并不比被“净法者”追杀安全多少。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并尽快提升实力。
他检查自身。刚入【尘劫境】,肉身不垢不净,能自动汲取稀薄的劣质“衍迹”能量维持生机,但速度极慢。灵魂因初步觉醒“源胎”而强大,但空有境界,毫无实战手段。最大的倚仗,便是这双能窥见万物轮回轨迹的“劫烬之瞳”。
他需要信息,需要资源,需要一个落脚点。
拖着略显虚弱的身体走出小巷,外界是更加破败的景象。
低矮歪斜的房屋是用各种废弃材料拼凑而成,街道泥泞,行人面黄肌瘦,眼神大多空洞麻木,生命轨迹黯淡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偶尔有几个气息稍强、身上缠绕着微弱力之法则或速之法则衍迹的人走过,周围的人便会下意识避开。
这里的力量体系似乎也基于“衍迹”,但无比粗糙低劣。
“咕噜……”肚子传来抗议。肉身初成,仍需能量补充。
他看到一个散发着微弱馊味的小摊,摊主是个独眼老头,正有气无力地吆喝着类似糊状食物的东西。
支付?沈青墟摸了摸身上,一无所有。
就在这时,巷口那个他一直留意着的、蜷缩着的衣衫褴褛的身影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约莫十来岁,生命轨迹已微弱如游丝,但其轮回轨迹中,却奇异地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断“挣扎-坚韧-再挣扎”的衍迹,在这片绝望的底色中格外显眼。
她似乎饿极了,眼睛死死盯着旁边一个壮汉刚买来的、黑乎乎的食物,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那壮汉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非但没有怜悯,反而嫌恶地皱起眉,骂了一句晦气,随手一挥,一股基于粗糙力之法则的衍迹涌出,化作一股恶风,就要将那小女孩掀飞出去!
这一下若打实,以小女孩的状态,必死无疑!
周围的人都冷漠地看着,仿佛司空见惯。
沈青墟瞳孔一缩。他不是圣人,自身难保,但那双劫烬之瞳却让他清晰地“看”到,小女孩体内那丝“挣扎”的衍迹在恶风袭来时爆发出最后的光亮,然后便要彻底走向“灭”!
几乎是本能,他体内那属于“万劫渊廻源胎”的力量被引动了一丝。
【冥返境】神通:廻光断片!
【神通名:廻光断片】:
“能主动引导‘衍迹’,短暂地‘切割’出某物或某小块空间的一段极短暂的‘存在过程’(即其轮回中的一个小片段),并加以模拟或再现。例如:触碰一把断剑,能再现它最锋利那一刻的“锋锐”过程;触摸一棵枯草,能再现它生机最盎然那一刻的“生命”过程。效果短暂且范围极小,如同拾取轮回长河中的一片碎光。双眸开始浮现细微的、不断生灭重组的灰色符文虚影(此为‘渊廻’符文雏形)。”
他并非主动施展,而是体质感应到那即将发生的“死亡”轮回片段,自发地进行干预!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那壮汉挥出的、基于“力”之法则的恶风衍迹,眸中灰色符文虚影一闪而逝!
在他眼中,那恶风的“轮回过程”被强行切割出一小段!他无法创造或反弹,只能基于看到的“痕”,进行极短暂的模拟/再现!
他“看”到那恶风力量产生的最初瞬间,是“微弱”的;也“看”到其必然消亡的终点,是“消散”。
此刻,他选择——再现其“消散”的终点片段!
无声无息地,那股足以掀飞小女孩的恶风,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了一下,骤然提前消散,只吹动了她干枯的发丝。
“嗯?”那壮汉一愣,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力道会莫名消失。
小女孩紧闭着眼睛,预期的痛苦没有到来,她茫然地睁开眼。
周围有几个人也露出了些许疑惑。
沈青墟闷哼一声,脸色苍白了几分。
只是干涉这么一丝低劣的法则力量,就几乎抽空了他刚积蓄起来的一点能量,灵魂传来阵阵虚弱感。
【冥返境】的神通,远非现在的他能随意使用。
那壮汉狐疑地扫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突然出现的、衣着虽然普通但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沈青墟身上,眼神变得不善起来:“小子,是你搞的鬼?”
沈青墟心念电转,深知在此地示弱等于死亡。他强压下虚弱,劫烬之瞳冷冷地扫向那壮汉,用一种刻意模仿刑劫生的、带着一丝虚无缥缈的语气开口:“她的‘轮回’,还未到终点。你的‘因’,不足以种下此‘劫’。”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冰冷和诡异。
尤其是那双眼睛,灰烬漩涡缓缓转动,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壮汉被那双非人的眼睛盯着,又听到这些完全听不懂但感觉很高深的话,心里莫名一寒。
他看不出沈青墟的深浅,只觉得对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骂了几句,悻悻然地快步走开了。
周围窥探的目光也迅速缩了回去。
小巷口暂时恢复了平静。
沈青墟暗暗松了口气,走到那小女孩面前蹲下。
小女孩畏惧地向后缩了缩,但那双大眼睛却紧紧看着他,里面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死里逃生后的茫然和一丝极细微的……好奇。
“饿了吗?”沈青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尽管劫烬之瞳让他看尽生死轮回,心境已有些冷漠,但最基本的恻隐仍在。
小女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沈青墟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指,点在小女孩的额头。
他调动起刚刚恢复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结合“渊痕感知”看到的那丝“挣扎”衍迹,尝试引导其循环。
他做不到治疗或赋予能量,但他能基于现有的“痕”,让那丝代表“坚韧”的轮回片段,短暂地再现并延长其过程。
小女孩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并非真实能量,而是精神层面的激励)从额头涌入,驱散了些许冰冷和绝望,让她感觉似乎……又能多撑一会儿了。她眼中的光芒亮了一点点。
“谢谢……谢谢您……”她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一丝生机。
就在沈青墟的手指离开小女孩额头的瞬间,劫烬之瞳无意中扫过她破旧衣袍下裸露的、瘦骨嶙峋的手臂。
他的目光骤然凝固!
在小女孩的手臂皮肤之下,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血管融为一体的,并非青筋,而是数条极细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冰冷灰色的……丝线!
这些丝线在缓缓蠕动,如同活物,正贪婪地抽取着她本就微弱的生机和魂力!
它们散发出的气息,与他在世界底层感知到的那条冰冷法则暗流,同出一源!只是更加微弱,更加具象化!
这些丝线的一端深入小女孩的骨髓魂魄,另一端则仿佛无限延伸,没入大地,最终汇入那条恐怖的暗流之中!
这根本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这是人为种下的!是一种极其恶毒的、将整个世界的生灵当做“电池”和“养料” 的恐怖手段!
所谓的“暗尘域”,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养殖场!或者说是……监狱!
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从一出生,或许就被种下了这种名为“噬魂丝”的东西,源源不断地被抽取着生命与魂力,供养着某个未知的存在,或是维持着某个恐怖的封印!
所以这个世界才如此贫瘠,这里的人才如此麻木绝望!因为他们从根源上,就被“诅咒”了!
沈青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刑劫生把他送到这里,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你……”沈青墟的声音有些干涩,指着小女孩的手臂,“这个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小女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了茫然和更深层的恐惧,她小声说:“大家都有的……祭司大人说,这是‘圣痕’,是……守护我们的象征……”
圣痕?守护?
劫烬之瞳看得分明,这分明是噬魂之痕!是绝望的枷锁!
就在沈青墟因这恐怖的发现而心神震动之际——
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统一灰色制服、面色冷漠、身上缠绕着微弱但比常人精纯不少的能量波动(似乎是经过统一训练的【尘劫境】修士)的人,正手持某种罗盘状的法器,挨个检查着路人,目光锐利如鹰隼。
为首一人手中的罗盘,其指针正在微微颤动,方向……似乎隐约指向了沈青墟所在的位置!
其中一人冷冰冰地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整条街道:“巡查队办事!所有外来者,立刻报备登记!若有隐瞒……格杀勿论!”
他们的制服胸口,绣着一个模糊的图案——那图案,竟与沈青墟在虚空边缘惊鸿一瞥看到的、那面巨大冰冷的“镜面”虚影,有几分相似!
沈青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