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静心亭的石桌上还摆着那五片幻心草叶,晨光透过叶纹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凌虚长老看着五人沾着泥污却亮闪闪的眼睛,忽然抬手一挥,一道灵光掠过林梢——迷踪林尽头的浓雾像被掀开的幕布,露出一道横跨在灵水潭上的石桥。

“那便是断云桥。”长老的声音带着笑意,“今日第二关,过此桥者,方算真正入我清鸢院。”

五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百米长的桥身像条浅色的绸带,架在碧波荡漾的潭水之上。

桥面铺着的木板泛着浅金色光泽,细看才发现是由无数片巴掌大的灵犀木拼接而成,木纹里隐约流转着微光。

最奇特的是桥身两侧的栏杆,竟由半透明的晶石铸就,里面嵌着五颗颜色各异的珠子,分别刻着“金、木、水、火、土”的字样。

“灵犀木脆如琉璃,”负责此关的长老缓步走出,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古籍,“单人踩踏便会碎裂,唯有五人同踏,按栏杆上的五行站位同步起落,方能承住重量。半个时辰内,找到你们的节奏。”

韩倾桦踮脚往桥边凑了凑,风蝶突然从她发间飞出去,在桥面上空盘旋了一圈,回来时翅膀沾了点水汽:“下面的水看着好深……”

“是灵水潭,”元清初已翻开长老递来的古籍,指尖点在五行阵图上,“水脉里掺了安神灵液,掉下去不伤人,只是算淘汰。”

她抬头看了眼四人,突然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石子在潭边画了个简易的桥身图,“金位在桥东,对应安许欢的金灵根;木位靠南,我来站;水位居中,余霜季的冰魄灵根属水行变种,站这里最合适;火位在桥西头,顾辞雅的雷灵根能引动火气;韩倾桦的风灵根属木行辅位,站在我身侧半步远,跟我同步却稍慢些。”

顾辞雅已提着惊雷剑走到桥西头的火位前,锈剑往灵犀木上轻轻一顿,木板竟发出细微的嗡鸣:“别慌,真要掉下去,我先垫着。”

她这话不是逞强,雷灵根的护体灵光虽弱,却能在落水前托住人。

余霜季往水位站了站,指尖在灵犀木上轻轻划了道痕,立刻有层薄冰在木纹里凝结:“这样能防滑。”

她转头看向安许欢,“许欢的琴音最稳,不如我们跟着节拍走?”

安许欢正抱着短琴调试音准,闻言笑着点头:“我弹个简单的宫调,‘咚—哒—咚—’,每声对应一步。”

她指尖轻拨,清越的琴音漫过潭面,灵犀木上的微光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韩倾桦突然拍了下手:“我先试试单步!”

话音未落,她已借着风势轻跃到木位上,脚尖刚点触木板,那片灵犀木便“咔”地裂开道细纹。

她吓得赶紧跳回岸边,吐了吐舌头:“果然不能单走。”

元清初把石子往图上的木位一按:“听我口令,先练抬脚。金位起——”

安许欢抬手按在琴弦上,琴音顿住的瞬间,五人同时抬起了右脚。

“落!”

脚掌落在灵犀木上的刹那,桥身突然晃了晃,西侧的几片木板竟往下沉了半寸。

余霜季惊呼一声,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顾辞雅伸手按住肩膀:“别动!一乱就真要塌了。”

“是我慢了半拍。”韩倾桦懊恼地揪了揪彩辫,风蝶在她指尖转了圈,像是在安慰她,“元师姐喊‘落’的时候,我脚还没完全踩实。”

元清初重新调整石子的位置:“再来。这次韩师妹盯着我的脚后跟,我落你再落。许欢,琴音再放慢些。”

琴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慢了近半拍。“金位起——”元清初的声音清晰有力,“木位备——水位跟——火位落!”

五人的动作比刚才协调了些,灵犀木的嗡鸣声变得平缓,可走到第三步时,安许欢的金位突然传来“咯吱”一声。

她脸色一白,指尖的琴弦差点弹错:“对不起,我好像踩重了。”

“不是重了,是偏了。”顾辞雅回头看了眼她的站位,“金位的符文在木板正中心,你往左边挪半寸试试。”

安许欢依言调整脚步,果然踩在了符文正上方。

琴音再次响起时,她的动作明显稳了许多。

日头渐渐升高,灵水潭的水汽在桥面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五人来来回回练了十几次,从最初的桥身剧烈晃动,到后来只有轻微的震颤,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灵犀木上,竟被木纹里的灵光轻轻弹开。

“最后一次,”元清初抹了把汗,石子在图上划出完整的路线,“从桥西到桥东共五十六步,每步的间隔正好对应许欢的琴节。韩师妹盯我脚跟,余师妹稳住中间,顾师妹在前头带节奏,许欢……”

她看向安许欢,“这次弹我们听鸢居院角那棵老槐树的调子,记得吗?”

安许欢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那是昨夜顾辞雅练剑时,她随口弹的调子,不成章法,却带着院子里槐花香的暖意。

她指尖落在琴弦上,熟悉的旋律便淌了出来,比之前的宫调更轻快,也更亲切。

“金位起——”

元清初的口令与琴音完美重合。顾辞雅的惊雷剑在身前划出浅浅的弧,每一步都踩在琴音的重拍上。

余霜季的冰魄灵根悄然运转,灵犀木上的薄冰让五人的步伐更稳。

韩倾桦的风蝶在五人间来回飞,翅膀扇动的频率竟与木位的起落完全一致。

安许欢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目光却始终落在队友们的背影上,调子快了便轻轻压慢,慢了便悄悄提速。

灵水潭的碧波倒映着五人的身影,像五片紧紧相依的叶子。

当最后一个琴音落下,五人同时踏上桥东的青石台时,整座断云桥竟连一丝晃动都没有,灵犀木上的灵光汇聚成一道浅金色的光带,缓缓绕着桥身转了一圈,像是在为她们喝彩。

负责此关的长老合上古籍,眼里的惊讶藏不住:“百年了,这还是头一组零失误过桥的队伍。”

他看向凌虚长老,“凌虚,你这五个弟子,怕是要改写清鸢院的记录了。”

凌虚长老笑着摇头,目光落在五人交握的手上——不知何时,她们的手已紧紧牵在一起,顾辞雅的雷纹还未完全褪去,蹭在余霜季的手背上,竟让那片薄冰泛起了暖意。

安许欢的指尖沾着琴弦的松香,与韩倾桦彩辫上的蜜酒香缠在一起;元清初的掌心还留着算盘珠子的硌痕,却被队友们的温度焐得发烫。

“不是改写记录,”凌虚长老轻声说,“是她们自己,找到了属于她们的节奏。”

韩倾桦突然指着桥身欢呼:“你们看!灵犀木上的裂纹不见了!”

众人低头望去,刚才被她踩裂的那片灵犀木,此刻竟完好无损,木纹里的灵光比别处更亮,像是被什么温柔的力量修复了。

安许欢的琴音还在潭面上回荡,风蝶带着琴音的碎片飞过灵水潭,落在对岸的草丛里。

余霜季从陶坛里倒出最后几碗蜜酒,递到每个人手里:“庆祝我们……共过一桥。”

顾辞雅的酒碗刚碰到唇边,就被韩倾桦伸手拦住:“等等!元师姐还没算我们这次过桥省了多少力气呢!”

元清初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次不算账,算缘分。”

五人的笑声落在灵水潭里,惊起一群白鸟,翅膀划破阳光,像撒下一把碎金。凌虚长老望着她们的背影,忽然想起收徒大典那日,这五个姑娘围着一把生锈铁剑叽叽喳喳的样子——那时的她们,还只是五条平行线,而此刻,她们的轨迹已交织成一张网,能稳稳接住彼此的脚步,也能共同抵御前路的风雨。

断云桥的灵犀木在阳光下泛着光,仿佛在说:所谓协作,从不是强迫彼此同步,而是心甘情愿地,为了同一个方向,调整自己的步频。就像此刻的她们,剑不同,灵根各异,却能踩着同一支调子,走过最险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