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阴蚀之谜
北地边镇的风,是淬了冰的刀。腊月里刮起来,裹着雪粒子往人领口、袖口钻,冻得骨头缝都发疼。镇上的土硬得能硌碎马蹄,连野草都长得歪歪扭扭,透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这里的人都信鬼神,尤其看重丧葬——老人咽气后,必得停灵三日,亲属轮流守夜,焚香烧纸,长明灯从黄昏点到黎明,不许灭。
镇上人说,这是怕亡灵在阴阳交界的混沌地里迷了路,也怕山里的邪祟趁机占了尸身,闹出尸变的乱子。可镇东头棺材铺的胡老栓知道,这守夜的规矩,藏着更深的门道——有样东西,专挑新死之人的尸身寄生,靠吸食魂气和香火活命,三日内若不除,便会借尸还阳,为祸一方。这东西,叫“阴蚀”;而他胡老栓的营生,就是在守夜时,把这阴蚀钉死在尸身里。
胡老栓今年六十有二,头发胡子全白了,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青布带扎着。他的脸像被北地的风刀刻过,皱纹又深又密,可眼睛亮得很,看人时带着股子穿透力,仿佛能看穿人心底的事。他开棺材铺三十多年,打的棺材板板正正,木纹里都透着股子安稳劲儿——松木的轻便,柏木的耐腐,楠木的贵重,他一摸便知,从不会弄错。
可镇上人更怕他另一门手艺。谁家有人横死、枉死,或是生辰八字极阴,老郎中说“死后不安生”,都会第一时间找胡老栓。他接活的规矩大得很:报酬得是普通守夜人的十倍,还得提前三天备齐他要的东西;守夜时灵堂必须清场,除了孝子贤孙头夜磕三个响头,其余人连灵堂门口都不能靠近,鸡犬都得拴到三里外的老槐树下;他要的器物也怪,不是寻常香烛,是特制的“沉水香”——这香用沉香木混合着艾草、朱砂磨成粉,再用松脂和成,点着了烟笔直往上冲,凝在房梁上不散,像三根黑色的柱子;长明灯的油得用蓖麻油混着黑狗血熬的兽脂,烧起来火苗是幽绿色的,映在墙上,影子晃来晃去,看着就渗人;还得在棺尾放一盆井水,水里浸一面光绪年间的古铜镜,镜面朝下,正好对着棺底。
镇上人都传,胡老栓守过的灵堂,第三日启棺移尸时,尸身准是硬邦邦的,面色青黑,指甲比生前长了半寸,可绝不动弹,能安安稳稳下葬。有次镇南的王屠户酒后闹事,非要闯进去看个究竟,被胡老栓一把按住肩膀,那手凉得像冰,王屠户立马就怂了,连滚带爬地跑了,此后再不敢提“看灵堂”的事。
没人敢问胡老栓守夜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问那些黑铁钉、古铜镜是用来做什么的——只要能保自家老人死后平安,谁也不想刨根问底,毕竟这北地边镇,邪门事儿本就多。
2 赵府惊变
这年腊月二十三,小年,镇西的赵府出事了。
赵家是镇上的富户,开着两家绸缎庄、一家粮铺,赵老爷子今年七十一,平时身子骨硬朗得很,昨天还在门口晒太阳,跟路过的人唠嗑,说要等开春了去山里打兔子。可今天早上丫鬟进去送早饭,就见赵老爷子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被子掀在一边,面色紫胀,双目圆瞪,口鼻有点歪,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舌头还微微吐出来一点,看着吓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