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搬了把太师椅，放在棺材对面，坐下，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像老僧入定一样，一动不动。他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外面的北风越来越大，刮得窗户“呜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哭。灵堂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比外面还冷，胡老栓的眉毛上很快就结了一层白霜，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
他在等，等阴蚀出来。
5 钉魂之战
沉水香的烟是用来诱阴蚀的——阴蚀喜欢吸食香火的气息，尤其是沉水香这种混合了朱砂和艾草的香，对它们来说，就像蜜糖对蚂蚁一样有吸引力。长明灯的幽绿灯苗是用来锁阴蚀的——这灯油里有黑狗血，阳气重，能困住阴蚀的形，让它们不敢随便乱走。古铜镜则是用来照阴蚀的踪——阴蚀是至阴之物，能在镜中显形，只要水面一动，就知道它们要出来了。
子时过半，怪事开始发生了。
先是那盆放在棺尾的井水，无风自动，泛起了细微的涟漪，一圈圈往外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动。接着，水里的古铜镜开始晃动，映在水里的棺材影像扭曲起来，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黑影里似乎有无数根细如发丝的东西在动，像是水草。
长明灯的幽绿火苗也不对劲了，忽长忽短，跳跃不定，有时候甚至会往棺材的方向倾斜，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似的。房梁上的沉水香烟柱也开始晃动，不再是笔直的，而是微微弯曲，朝着棺材的方向飘去。
胡老栓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棺材。他的手慢慢放在膝盖上的布包上，手指微微弯曲，随时准备打开布包。
就在这时，棺材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那声音很细，像是指甲刮过木头，又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快速爬行，听得人头皮发麻。胡老栓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声音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而且越来越近，像是在朝着棺材盖的方向爬。
更吓人的是，盖在赵老爷子脸上的黄表纸，竟然开始起伏起来！
一开始只是微微一动，像是风吹的，可很快，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一鼓一吸，极为明显，仿佛下面那张嘴正在贪婪地吞咽着什么东西——是沉水香的烟！
胡老栓面色凝重，却不慌乱。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棺材边，弯下腰，仔细看着那张黄表纸。起伏的节奏越来越快，下面隐约传来一阵低沉的、满足的咕噜声，像是有人在喝东西，还夹杂着“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响。
“该出来了。”胡老栓低声说了一句，声音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冷静。
他猛地伸手，揭开了那张黄表纸！
饶是他守了几十年夜，见过无数阴蚀，此刻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赵老爷子那张紫胀的脸上，七窍里都伸出了细如发丝的触须！那些触须是半透明的，带着点粘稠的粘液，在幽绿色的灯光下泛着光，正疯狂地蠕动着，朝着房梁上的沉水香烟气和长明灯的火苗伸去，贪婪地吸食着！
触须从鼻孔里伸出来，像两条小蛇，缠在沉水香的烟柱上，烟柱被它们缠过之后，变得越来越细；从耳朵里伸出来，密密麻麻的，像一团蜘蛛网，罩在长明灯的火苗上，火苗被它们罩住之后，跳动得更厉害了；从眼睛里伸出来，细得几乎看不见，却能清楚地看到它们在吸食着幽绿色的光晕，光晕被吸走之后，赵老爷子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