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棺材铺，胡老栓直接进了铺子后的小屋里。这小屋没窗户，只有一盏油灯亮着，光线昏暗，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座黑漆漆的坟茔，坟茔里伸出无数只手，指甲又长又尖，像是要抓什么东西。屋里最显眼的，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一本残破的古籍，书页发黄，边角都磨破了，用蓝布包着，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镇夜录》，是用朱砂写的，颜色已经发黑。
这是胡家的传家宝，也是他守夜蚀的秘诀。他爹临死前，把这本古籍交给了他，说：“老栓，咱们胡家世代守夜蚀，不是为了钱，是为了镇上的人。这阴蚀是天地间至阴的怨气聚成的，有的是战乱时枉死的人留下的，有的是含冤而死的人留下的，沉在地下，一遇到新死的尸体就会附上去。要是让它们借尸还阳，整个镇子都会被祸害。你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把它们钉死。”
胡老栓打开古籍，翻到中间一页，上面画着一个人，七窍里都伸出细如发丝的触须，旁边注着一行小字：“阴蚀者，至阴怨气所凝，状如丝，附新尸，食魂气，吸香火，三日成，破棺出，噬生人，不可挡。镇之法：以沉水香诱其出，长明灯锁其形，古铜镜照其踪，黑铁钉钉其七窍，铜锤镇其魂，玉蝉塞其口，方可除之。”
他摸了摸书页上的字迹，手指冰凉——每次钉阴蚀，都会耗掉他不少阳气，他的手越来越凉，背也越来越驼，就是因为这个。可他没得选，胡家的人，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做这件事。
4 灵堂异象
第二天傍晚，赵府的灵堂布置好了。
灵堂设在正厅，白幡挂了满墙，上面写着“奠”字，风吹过，“哗啦”响，像有人在哭。正中央放着一口黑漆棺材，是胡老栓亲自送来的，用的是柏木，棺身上刷了三层漆，亮得能照出人影。赵老爷子躺在里面，穿着崭新的寿衣，是深蓝色的绸缎，上面绣着仙鹤，脸上盖着一张黄表纸，纸的边缘用朱砂画了一圈符咒。
棺材前摆着香案，上面放着烛台、供品——苹果、馒头、糕点，还有胡老栓要的沉水香和长明灯。沉水香插在香炉里，三根并排，长明灯放在香案的右侧，灯油已经加满，幽绿色的火苗烧得很稳。棺尾放着一盆井水，水里浸着一面古铜镜，镜面朝下，水面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胡老栓准时在子时前一刻到了赵府。他穿着那件黑布棉袄，手里提着那个布包，里面装着黑铁钉和铜锤。赵文华兄妹三个已经在灵堂门口等着，穿着孝服，戴着孝帽，眼睛都哭红了。
“胡老爹，您来了。”赵文华迎上去，声音沙哑。
胡老栓点了点头：“你们三个，进去磕三个头，然后就走，记住，别回头，别说话，明天天亮了再过来。”
赵家兄妹走进灵堂，对着棺材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都红了。赵文秀哭着想说什么，被赵文华拉住了，兄妹三个转身离开，脚步很快，没回头。
胡老栓看着他们走远，关上灵堂的门，插上插销。灵堂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长明灯的幽绿火苗“噼啪”响着，映得墙上的白幡影子晃来晃去，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
他先走到香案前，点燃了沉水香。三根香同时燃起，烟笔直地往上冲，凝在房梁上，不散开，像三根黑色的柱子，把灵堂里的空气都染得有了股子沉香木的味道，还带着点朱砂的辛辣。他又拨了拨长明灯的灯芯，火苗更亮了些，幽绿色的光洒在棺材上，让棺材看起来更黑了，像是一个无底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