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翠花的嚎哭还在继续,但气势上明显比之前弱了许多。
郁时鸢将嫌恶的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低头看着面前两个脏兮兮的小花猫。
不行。
她的孩子不能永远活在恐惧和肮脏里。
新的生活,就从干干净净开始!
“来,宝贝们。”郁时鸢温柔道,“我们要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她兑了一盆温水,拿过毛巾放里面浸透,拧干。
“阿壤,你先来。”
郁时鸢将女儿拉到身前,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她的小花脸。
“瞧,我们阿壤多漂亮,像个小仙女。”
“小岱,轮到你了。”
“真乖。我们小岱是小男子汉,干干净净才精神。”
“小手也要擦干净。”
忙活一阵,盆里的水已经脏到不能看。
不过,看着两张终于露出清秀模样的脸蛋,郁时鸢内心十分满足。
她转身进了他们娘仨住的那屋,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把缺了齿的木梳,还有两根褪色的红头绳。
“阿壤,妈妈给你扎小辫子,好不好?”
阿壤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好!要扎漂漂!”
郁时鸢将女儿抱到凳子上坐好,手指在阿壤细软微黄的发丝间穿梭,仔细地将头发分成两股,在她头顶上扎起两个小揪揪。
辫子有点歪,红头绳也旧了,但扎好后,阿壤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又可爱。
“麻麻,好看吗?” 阿壤晃着小脑袋,期待地问。
“好看,我们阿壤最好看了。” 郁时鸢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由衷地赞美。
小岱在一旁看着妹妹变得干净漂亮,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刚被妈妈擦干净的短发。
“咕噜噜……咕噜噜噜……”
小岱瘪瘪的小肚子叫了起来。
紧接着,阿壤的肚子也发出了应和。
两小只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肚子,小脸微微发白。
郁时鸢胸口钝痛。
她出去这一天……她的孩子们,在这所谓的家里,不仅挨打受怕,竟连一顿饱饭都没吃上?!
她迅速收敛起眼中骇人的戾气,温柔地揉了揉两个小脑袋,“走,妈妈带你们去找吃的。”
“妈妈,有吃的……”阿壤拉着郁时鸢冰凉的手指,把她往灶房引。
有吃的?
郁时鸢狐疑地掀开沉重的锅盖。
锅底只有一层污浊的糊状物。
那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残渣,混合着黑乎乎的刷锅水,散发着食物腐烂的酸馊气味。
就在这时,小岱熟练地从角落里捧来了两个豁口粗碗,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搬过一张摇摇晃晃的矮凳,踮起脚尖就要往锅边爬。
阿壤则眼巴巴地站在旁边,小肚子还在持续发出微弱的悲鸣。
郁时鸢不可置信。
她的孩子,饿了一天,期待的食物……竟然是这个?
猪圈里的猪食,都要比这口锅里给人吃的东西干净百倍。
“胡、翠、花!”郁时鸢的声音冷彻骨髓,吓得院里的胡翠花一个哆嗦。
该死的,这老虔婆把她当牛做马榨干骨髓不够,连她的孩子都要如此作贱?
她歪头,视线瞟向院子里那几只咯咯觅食的母鸡。
“小岱,阿壤。放下碗,乖乖坐在这里等妈妈!”郁时鸢大步流星出了灶房,直扑鸡窝。
“杀千刀的贱蹄子,你还敢动我的鸡。老娘跟你拼了!!”胡翠花刚清理完嘴里的血泥,心疼刚才打翻的尿桶,见状脸色都变了。
她像头失控的黑熊,抄起手边一根用来赶鸡的细竹竿,嘶嚎着,张牙舞爪地朝郁时鸢狠狠抽去。
竹竿带着风声,眼看就要落下。
“不许打我妈妈!!”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来。
是小岱!
他小脸煞白,大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对胡翠花本能的恐惧,身体微微发抖。
但这一刻,他想起妈妈那句“谁伸爪子就剁了!”
他是小小男子汉,要保护妈妈!保护妹妹!
在这个念头驱使下,他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在了胡翠花的大腿上。
“哎哟!”胡翠花手里的竹竿挥偏了,“啪”地一声抽在了旁边的泥地上。
小岱撞完,立刻张开小小的手臂,死死挡在郁时鸢和胡翠花之间。
他仰着头,努力挺起小胸脯,像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凶狠地瞪着比他高大数倍的胡翠花,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坏爪子!剁、剁掉!!”
胡翠花惊呆了。
郁时鸢护住儿子,冷冷看向胡翠花,“昨天傍晚,郁宝军从粮库后面的矮墙翻进去,偷拿了三袋军用压缩饼干,还有两盒牛肉罐头。”
“我亲眼看到,他把东西藏在牛棚最里面那堆烂麦秸底下。”
“胡翠花,你说,这事要是捅到武装部,够不够你宝贝儿子吃枪子儿?”
“我……”胡翠花两腿一软,瘫坐在地。
那掉了门牙漏风的嘴大张着,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偷军粮,这是要命的重罪!
郁宝军是她的命根子啊……万一……
以前她深信郁时鸢不会乱讲,但现在,保不齐会怎样了……
胡翠花顾不得其他,匆匆朝外面跑去,她得找郁宝军问问是怎么回事。
郁时鸢摸了摸小岱的脑袋,从鸡窝里掏出那三个鸡蛋,大步回到灶房。
当务之急,是给她的崽填饱肚子。
她麻利地刷锅,刷锅水也不浪费,留着给胡翠花母子当晚饭。
起锅烧水,挖了一大勺猪油丢进锅里。
待油化开,锅底滋滋作响,她将三个鸡蛋“咔咔”磕开,搅散。
水开,蛋液倾泻而下!
郁时鸢意念微动,弄来几滴空间的灵泉水,滴入锅中。
那蛋液遇水瞬间凝结,化作大片大片嫩滑无比、金黄灿烂的蛋花!
蛋香弥漫开来。
阿壤像只被勾了魂的小馋猫,扒着灶台,小脚踮得高高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口水流到了嘴角也浑然不觉。
大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香香!神仙饭饭!神仙饭饭!”
小岱也紧紧盯着锅里,小拳头攥得死紧,忍不住咽下口水。
他依旧像个小卫士,牢牢守在妹妹身边。
郁时鸢撒入一点盐花,拿过豁口粗碗,小心地将蛋花汤盛了出来。
“小岱,阿壤,来。”她将碗放在小木桌上,搬来板凳。
两个小家伙乖乖坐好,四只眼睛紧紧黏在碗上,小脸上是纯粹的渴望。
“慢点,烫。”郁时鸢舀起一勺,小心吹散热气,递到小岱嘴边:“来,小岱先吃一口,然后妹妹。”
小岱却使劲摇头,牙关紧闭,小手甚至推了推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