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议论声不停往胡翠花的耳朵里钻。
她感觉自己快死了。
胖肿的猪头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实在是没辙了,不知该怎么面对这场景。
干脆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哎哟,郁家婶子也晕了。”
“送镇医院,快送医院!”有人喊道。
“叫板车了吗?快啊!”
“是啊,宝军这腿还在淌血呢,一块送走……”
村民们顾不得吃瓜了,关键时刻,救人要紧。
“不能送!”郁时鸢大声打断,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醒地分析着,“家里所有东西都被偷光了,哪还有钱送医院?爹,你说是不是?”
她用力扯了扯郁老蔫的胳膊。
郁老蔫被这一系列的变故砸懵了,现在还在懵着。
众人闻言,才想起绿帽子之王郁老蔫,一个个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郁老蔫眼神空洞,茫然地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妻儿,又想想家里空荡荡的画面,嘴唇哆嗦个不停。
“老蔫聋,他听不到。”有人提醒。
“哎,摊上这种事,听不到是好事。”
“好个屁,是聋了又不是瞎了,该看的不都看到了?”
“鸢丫头,你说咋办?”有人问。
郁时鸢哽咽道:“只能麻烦各位叔伯,先帮把手,把我娘和宝军抬回家去……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躺着……”
她说着,又对着昏迷的胡翠花和郁宝军哭道:“娘,宝军!你们到底惹了哪路神仙啊?遭这么大的罪,家里现在啥都没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这话,像是给村民们提了醒。
是啊,家里刚遭了贼,这娘俩又光着腚摔在井里,一个断了腿,一个装死……
这霉运,邪乎到家了!
几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找了块破门板,忍着嫌恶,像抬死猪一样,把胡翠花和郁宝军拎了上去。
晃晃悠悠地抬回了郁家只剩下四面墙的破屋。
这过程,毫无尊严可言。
胡翠花一直想着郁时鸢的话,她不相信家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一进家门,她就眯着眼四处观察。
眼前一黑又一黑。
没了,真的没了。
这个家现在变成这样,恐怕老鼠来了都得骂骂咧咧出去。
胡翠花再也装不下去了。
“啊!我的鸡,我的猪,我的羊!我的粮!我的钱啊!哪个天杀的贼啊!不得好死啊!”她突然诈尸,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我要报公安,让公安抓走这该死的贼!”
看热闹的村民见状,自觉弹跳出几米远。
胡翠花大声咒骂,同时在人群中扫视着可能的嫌疑人。
看到站在门口一脸悲戚的郁时鸢,所有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
“是你,郁时鸢!你个扫把星,丧门星,是你克的我,是你招来的贼!”
“是你害了我们全家,你个贱货!烂货!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挣扎着想扑过去撕打,却被旁边郁宝军的断腿绊住。
郁宝军疼得闷哼一声,弄得她更加心疼了。
她只能疯魔了一般,手指对着郁时鸢一弯一弯的,满嘴喷粪,顺带着身上的肥肉都在颤。
郁时鸢心底冷笑。
骂吧,正好让大家看看,你有多恶毒。
她沉默着,像是被胡翠花骂傻了,眼圈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但一个字都没反驳,死死咬着嘴唇,护住了俩孩子。
“哇!”阿壤吓得大哭,紧紧抱住郁时鸢的腿,“麻麻,怕,怕!”
小岱也绷着小脸,挡在妈妈身前,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瞪着胡翠花,小手握成了拳头。
这母子三人抱在一起的画面,瞬间激起了围观村民强烈的同情心。
“胡翠花,你够了!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怪时鸢?”
“就是!看看你把孩子吓的,积点口德吧!”
“家里遭贼怪时鸢?我看是你们娘俩作孽太多遭了报应!”
“还克你?我看是你们克时鸢才对,这么好的闺女,被你们磋磨成啥样了!”
“前天时鸢带着俩孩子去赶集,给娃买了点零嘴,回来就被你骂败家。你倒好,跟儿子……”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鄙夷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时鸢不是你亲生的,但她这些年有多勤快懂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这样太过火了。 ”
群情激愤,矛头直指胡翠花,直接把胡翠花骂得闭了麦。
郁时鸢见时机成熟,抽噎几声,开始声讨胡翠花。
“各位乡亲,我知道我娘是急糊涂了。可是她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些年,我起早贪黑做裁缝,挣的钱都交家里了……”
“我前两天才知道,他们收了人家的钱,要把我的阿壤和小岱……卖掉!”
“什么?!”
“卖孩子?!”
“我的老天爷,这心也太黑了吧。”
人群彻底炸了!
看向两人的眼神,已经从鄙夷变成了彻底的厌恶和恐惧。
跟这样的人住一个村,都觉得晦气!
“报应,这就是报应。”有人大声说道。
“对对,活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郁时鸢抹去眼泪,扶着腰,语气决绝:“这个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带着孩子在这里,只会跟着倒霉。”
“我下午就带着阿壤和小岱去部队,找我男人陆铮屿。”
她这话,立刻引来了村民们的附和。
“对,时鸢,赶紧走。离这晦气地方远远的!”
“去找孩子爹,部队里总有口饭吃!”
“老蔫,你还愣着干啥?赶紧让村长给时鸢开介绍信啊!”
“就是,摊上这样的家人,你还想留时鸢在这儿等死啊?”
村长也叹了口气,看着郁时鸢娘仨:“丫头啊,别哭了。叔这就给你开介绍信。”
郁时鸢感激地对村长和众人鞠了一躬,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胡翠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大声道:“赔钱货,你赶紧给我回来,送你弟弟去医院……”
郁时鸢头也没回,“阿姨,我只是郁家领养的,从现在开始,我跟你们没关系了。”
此时的她,已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没人觉得她冷血,反而很支持她。
等她走后,围观的村民想起郁时鸢的话,顿觉这对母子晦气。
再加上这家里什么都没了,这情况着实邪门。
大家怕沾上晦气,更怕自己也遇到这种事,各自散开。
郁时鸢出了大门,唇角弯起。
真好,就该让这些烂人在这发烂发臭。
报应,才刚刚开始呢。
她带着俩孩子直奔村委。
等下要找村长开个介绍信,还要彻底跟郁家断绝关系。
刚拐过晒谷场的土墙,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挡在了路中间。
是夏美娇。
她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鬼,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额角还带着虚汗浸湿的发丝,一只手死死按着小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她刚从镇上卫生院回来,子宫全切。
那个她处心积虑想从郁时鸢身上摘掉的器官,如今成了她自己身体里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