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陆铮屿倒也没生气,默默地退开两步,像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大兵。

只见郁时鸢重新系上围裙,动作麻利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一丝极淡的笑意,悄然爬上了陆铮屿冷硬的嘴角。

只要她来了,肯待在这里,肯做饭……

哪怕是骂他,那也是在过好日子。

他心里某个角落固执地这么认为着。

“去,陪你儿子闺女玩会儿去,别杵在这儿碍事!”郁时鸢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语气依旧硬邦邦。

陆铮屿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走向坐在小板凳上的两个孩子。

郁时鸢炒菜之余,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

陆铮屿在阿壤和小岱面前蹲了下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有压迫感。

阿壤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张开小胳膊就扑了上去,搂住陆铮屿的脖子,小脸在他脸上蹭:“爸爸抱抱,爸爸抱高高!”

陆铮屿的身体明显又僵了一下,但还是小心翼翼把软乎乎的小女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

阿壤高兴得咯咯直笑,小手去摸他军装上的纽扣,又去揪他短短的头发茬。

小岱则坐在原地没动,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黑亮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陆铮屿和阿壤。

当陆铮屿抱着阿壤轻轻举高时,小岱的嘴角抿了一下,小屁股在板凳上挪了挪,想靠近,又强忍着没动。

陆铮屿注意到了,他抱着阿壤来到小岱面前,伸出另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小岱的肩膀,低声问:“小岱,想玩什么?”

小岱没说话,只是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摆弄着自己口袋里的什么东西。

但是,陆铮屿那温暖宽厚的手掌落在他肩上的感觉,让他绷紧的小脊背放松了一点点。

看着那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的身影,郁时鸢心里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酸涩。

真是的,这么快就凑一块儿去了。

她没好气地收回目光,用力翻炒着锅里的菜,锅铲碰得锅沿叮当作响。

“吃饭了,洗手去!”郁时鸢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阿壤立刻从陆铮屿怀里滑下来,小岱也迅速站起身。

两个小家伙非常规矩地走到脸盆架旁,等着大人给倒水洗手。

郁时鸢把水瓢递给陆铮屿,示意他去:“带他们洗干净点。”

陆铮屿依言,往脸盆里倒了水。

他先抱起阿壤,大手笨拙却认真地搓洗着她的小油手。

阿壤咯咯笑着,小手在水里扑腾。

突然,阿壤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小手指着陆铮屿的手臂外侧——那里有一道不算长,但看起来挺新鲜的划痕,微微渗着血丝,估计是刚才在灶台边不小心刮蹭的。

“哇!”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哭声爆发出来。

阿壤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郁时鸢黑着脸过来,“陆铮屿,你欺负我闺女?”

“没有,她也是我闺女。”陆团长表示很无辜。

感受到父母剑拔弩张的气氛,阿壤哭得更凶了,小胸脯剧烈起伏着,指着陆铮屿的手臂,话都说不利索了:“爸爸,爸爸,痛痛,流血了!哇啊啊啊……”

她伤心欲绝,仿佛天塌了下来,小奶音都哭得劈叉了。

陆铮屿连忙放下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哄:“没事,阿壤不哭,爸爸不疼,小伤。”

“疼,流血了,就是疼!”阿壤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固执地指着他的手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麻麻,快给爸爸包起来,包起来就不疼了!哇……”

小岱也紧张地看着那道伤口,小脸上满是担忧。

郁时鸢望着哭成泪包的小女儿,再看看陆铮屿手臂上那道碍眼的划痕,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在刚才误会了他的份儿上,压下心里的不耐,认命地转身去屋里找纱布和碘酒。

没好气地拉过陆铮屿的手臂,动作算不上温柔,用沾了碘酒的棉签用力按在伤口上消毒。

陆铮屿肌肉瞬间绷紧,却一声没吭,只是垂眸看着她带着怒意的眼睫。

郁时鸢利落地用纱布把伤口缠了几圈,打了个结,动作一气呵成。

“行了!”她松开手。

阿壤的哭声立刻小了下去,抽抽噎噎地凑过来,伸出小手指,轻轻碰了碰爸爸手臂上雪白的纱布,带着浓重的鼻音问:“爸爸,还疼吗?”

陆铮屿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和鼻头,心软得一塌糊涂,摇摇头:“不疼了,阿壤真乖。”

阿壤这才破涕为笑,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自己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使命。

总算可以吃饭了。

一家人围坐在方桌旁。

郁时鸢做的菜虽然简单,但味道没得说,色香味俱全。

两个小家伙规规矩矩地坐着,眼巴巴看着桌上的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郁时鸢没发话,谁也没动筷子。

郁时鸢拿起筷子,刚说了声“吃吧”,阿壤立刻有了新主意。

她费力地用勺子舀起一大勺她最爱吃的土豆泥,颤颤巍巍地举起来,小身子努力地往陆铮屿那边探,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啊——张嘴,阿壤喂你!你手手受伤了,不能动!会痛痛!”

那勺土豆泥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下来。

陆铮屿看着女儿充满期待的眼睛,哪里忍心拒绝。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勺子,笨拙地张开嘴,任由女儿把那一大勺土豆泥糊了他一嘴。

土豆泥沾在他的嘴角和下巴上,配上他冷峻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爸爸乖, 吃光光!”阿壤满意地拍拍小手。

陆铮屿咀嚼着,点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神柔和了不少。

郁时鸢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因为先前不做饭被嫌弃的经历,陆铮屿学乖了,吃完饭主动洗碗。

郁时鸢则趁着有热水,给俩孩子洗了个澡。

狭小的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和孩童身上特有的奶味。

郁时鸢把洗得香喷喷的两个小家伙塞进被窝,伸手捶了捶腰。

屋里只有一张老式的双人木床,空间有限。

她把阿壤和小岱放在床内侧,两个孩子一人一头,小脚丫对着小脚丫。

等郁时鸢收拾完其他东西,再次去看,他们已经睡着了。

安顿完毕,郁时鸢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