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转身去打水时,木盆哐当砸在地上的声响里,混进爹娘断断续续的呜咽,“孩儿她娘……金珠她,没了啊……”

娘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爹的拳头砸在床板上,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我摇着娘的衣衫,追问半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好好的新娘子,鲜活的生命,怎么就没了?

我脑袋轰然炸开,浮现出二姐的脸。

她总把蓝围裙洗得发白,却用新染的靛青布给我缝书包;

我偷懒不肯下地干活,她顶着日头替我锄完半亩地的草;

有年闹饥荒,她愣是挖了半座山的野枣……

像二姐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没了呢?

而我们,竟连二姐怎么死的都不清楚,甚至连她的尸身,也领不回来。

只知那王家说二姐有旧疾,瞒着不说,新婚夜里突发了病,是病死的。

然后就将二姐匆匆埋了,说成了他们家的人,没有再送回娘家的道理。

可是,二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可能是病死的?

她怀着嫁良人的愿景和期待,怎么能落个死因不明的下场?

难道县官家的命案就能听之任之,杀人者身贵就能免于律法吗?

这样算了,我不接受!

第二章:

爹的伤口像条蜈蚣,趴在脊梁上化脓溃烂。

每当我替他换药时,都能听见血肉黏着布帛的撕扯声,让我心惊肉跳。

“没事,爹一点儿不疼的。”爹安慰我说。

嗯嗯,我应了声,换药的力道放得也更轻了。

原本王家下聘的礼金,因为二姐进门后过世——被王家派来的黑脸管家用秤称了回去,连带着二姐的嫁妆箱都搬得空荡荡。

我蹲在灶膛前添柴,想起早上娘在偷偷吞咽观音土——她总嫌胃疼,可我知道,她是把粮食都省给我们吃。

可那县城王家,怕还是穿金戴银,日子过得滋润无比吧?

我越想越觉憋闷,为无辜死去的二姐,和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爹。

穷人的命薄得不如一张纸,富人的孽障却要拿血来偿!

这一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抬头看向爹,“爹,我也想嫁到王家。”

爹失去神采的眼睛忽然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银珠,你怎么也要走?”

我平静无波地说道,“爹,咱家里没粮了,还有您身上的伤等着用药,我们不能等死啊。”

爹的眼圈红了,“银珠,把你娘叫来,家里这三亩地,卖了换粮吧。”

“地已经卖了,上次娘给爹看病,实在拿不出银钱了,就和丁财主借了银,没还上,现在地也不是咱的了。”

我压低声音,无力地回道。

爹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家死了一个女儿在王家手里,另一个女儿不能也送入虎口,你别琢磨这事了,明天我就去城里找活干。”

我看着爹那久不愈合的伤口,痂结了一层又一层,血也从红化成紫,心中越发心疼,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干得了活呢。

下午,我独自来到城中。

我的这位大姐夫吴小川,是衙门的捕快。

听闻是王家远亲,得了提携才得了这份差事,如今我要进王家,还得托这位姐夫帮忙。

“五成。”

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道水痕,半天才给了这么一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