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掠过狼狈的林晚照,掠过癫狂的萧景珩,最后,一寸不差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试探,只有一种一种复杂到极致的了然。
仿佛她已经看穿了我这副皮囊之下,那个早已死去三年的灵魂。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怎么可能?
我重生在这位宋才人身上不过一月,平日里谨小慎微,生怕露出半点马脚。
她是如何……
不等我深思,萧景珩的怒火已经转向了我们这些旁观者。
“都杵着干什么?觉得朕的笑话很好看吗?”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全场,“来人,给朕把皇后扶起来,重新梳妆!今晚的夜宴,朕要看到一个像样的皇后,否则,你们所有人都给朕去陪葬!”
太监宫女们连滚带爬地涌上前,七手八脚地扶起失魂落魄的林晚照。
混乱中,我看到秦若微站起身,她没有看皇帝,也没有再看我,只是对着皇后的方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款款离去。
夜,深了。
我躺在偏远宫殿的硬板床上,辗转反侧。
秦若微那个眼神,像一根刺,扎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宋才人,华贵妃娘娘有请。”门外,一个陌生的太监声音响起,尖细而阴冷。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2
华贵妃的景仁宫,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与我那冷清的碎玉轩判若云泥。
名贵的香料在空气中氤氲,是前世秦若微最爱用的“醉沉香”。
她屏退了所有下人,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跪在地上,垂着头,扮演一个被上位者传唤、惊惧不安的小小才人。
“抬起头来。”秦若微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我依言,缓缓抬头,对上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凤眼。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悲凉,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宋知意,年十七,礼部侍郎宋文远庶女,一月前入宫,封为才人。”她朱唇轻启,将我的身份背景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装得还挺像。”
我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是惶恐不解:“贵妃娘娘,嫔妾……嫔妾不知娘娘何意?”
“不知?”秦若微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你在宫宴上,故意打翻酒盏,泼湿陛下的龙袍。在他抬眼的那一瞬间,你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蹙眉的角度,都和温如许一模一样。”
“你处心积虑地引起陛下的注意,不就是为了今天吗?怎么,现在到了我面前,反倒不敢认了?”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原来,她什么都看在眼里。
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再装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我缓缓挺直了背,收起了脸上所有的怯懦与惊慌,平静地回视着她。
“华贵妃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看到我神情的变化,秦若微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那丝疲惫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