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他小时候,每次心疾发作,都会脸色发青,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抓着我的衣角,用微弱的声音说:“姐姐,我好疼……”
而现在,我连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水牢的门开了,打断了我的回忆。
一个狱卒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空碗。
不是送饭的。
他走到我面前,将碗递给我,声音干巴巴的:“将军有令,取你三滴心头血。”
我愣住了。
“什么?”
“柳姑娘的病情突然加重,有云游的高人说,下毒之人的心头血,可以暂时压制毒性。”
狱卒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苏大夫,你装什么无辜?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用自己的血去救人,好让将军对你刮目相看?”
他顿了顿,啐了一口,“只可惜,你这种毒妇的心头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别把柳姑娘给吃坏了!”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
这是柳拂衣的计策。
她要用我的血,去验证她那“纯洁无瑕”的形象。
更是要用这种方式,一遍遍地提醒霍决,我是那个“下毒的罪人”。
真是好手段。
我没有反抗,撩开胸口的囚衣,露出心口的位置。
“动手吧。”
刀尖刺入皮肤,剧痛传来。血,一滴滴落入碗中,妖异的红。
狱卒取完血,匆匆离开。
我捂着伤口,蜷缩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狱卒又回来了。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一言不发,将一样东西扔到我面前。
那东西“噗通”一声掉进我脚边的污水里。
我定睛一看,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我亲手为星落缝制的平安符,里面装着他最喜欢的槐花。
此刻,平安符已经被污水浸透,脏污不堪。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一股灭顶的恐慌攫住了我。
“这是……哪里来的?”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弟弟……没了。”狱卒的声音艰涩,“今天早上,心疾发作,没救回来。”
“将军府的人去收尸,在你弟弟的枕头下,发现了这个。”
弟弟,没了。
这三个字,像三道天雷,在我脑子里炸开,一片空白。
我没有哭,也没有喊。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被污水泡得发胀的平安符。
星落最怕脏了。
他有轻微的洁癖,每日都要把自己的小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我曾笑他,一个男孩子,怎么比姑娘家还爱干净。
他会红着脸,小声说:“因为姐姐喜欢干净呀。”
现在,他最后的遗物,却泡在京城最肮脏的水牢里。
我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将那个平安符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掌心。
“苏晚萤,你还有脸碰小公子的东西?”
一个尖利又柔弱的声音在水牢门口响起。
柳拂衣来了。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外面披着霍决的黑色大氅,衬得她那张小脸愈发苍白可怜。
她扶着门框,弱不禁风地咳嗽着,感觉随时都会倒下。
“我听说你弟弟没了,特意来瞧瞧你。”她的眼睛里,盛满了虚伪的悲悯。
“真是可怜,才十五岁吧?就这么没了。都怪你这个做姐姐的,心肠太狠毒,连累了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