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嫂子的甜言蜜语
我叫林光品。
长途大巴在尘土里停下，像一头累死的牛。
车门打开，一股混着泥土和草腥味的风灌进来。
是家的味道。
我背着一个大包，下了车。
包里是给爸妈买的按摩仪，给我哥的烟，给我嫂子的化妆品，还有给我小侄子的玩具。
不值钱，但很重。
真正重的东西，贴着我的胸口。
一张银行卡。
用塑料袋裹了三层，又塞进一个贴身的内袋里。
我能感觉到它的硬度，隔着布料硌着我的肋骨。
里面有二十万零三百二十一块五毛。
二十万。
这五年，我在城市的工地上，夏天被太阳晒脱皮，冬天手脚冻出疮。
我住最便宜的地下室，吃最便宜的盒饭。
别人喝酒吹牛的时候，我在加班。
别人打牌娱乐的时候，我在另一个工地打零工。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就换来了这张卡。
我想娶媳妇。
我想在县城里，有一个自己的家。
想到佳雨的笑，我心里就热乎乎的。
脚下的路，也变得踏实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在闲聊，看到我，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哟，光品回来了？”
“出息了啊，在城里挣大钱了。”
我挨个喊人，脸上挤出笑。
他们的话，让我自豪，也让我不安。
越走近家门口，心跳得越快。
那扇熟悉的木门，此刻看起来像一张要吞噬我的嘴。
“爸，妈，我回来了！”
我推开门，喊了一声。
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是我爸。
然后是我妈急匆匆的脚步声。
“光品！”
妈看到我，眼睛一下就红了，上来就摸我的脸，我的胳膊。
“瘦了，又瘦了。”
爸也从里屋走出来，他穿着一件旧外套，背有点驼。
“回来就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那种压抑不住的骄傲。
我把按摩仪拿出来，教他们怎么用。
他们嘴上说着“乱花钱”，脸上的笑却藏不住。
就在这时，我嫂子李梅像一阵风似的从前屋的小卖部冲了进来。
“哎哟，我的好弟弟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嫂子好去给你买条大鱼！”
她嗓门大，人也热情。
那种热情，像一锅烧得太开的水，总让我觉得有点烫人。
她一把抢过我的背包，往屋里拽。
“快坐快坐，喝水！他大哥，你死人啊！光品回来了都不知道出来！”
我哥林光峰这才慢吞吞地从店里走出来。
他比我高半个头，但眼神总是有点飘，好像没睡醒。
“回来了啊。”
他对我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嫂子麻利地倒水、削苹果，围着我问东问西。
“光品啊，这次回来待多久？”
“跟女朋友小雨怎么样了？是不是快办事了？”
“城里姑娘要求高，没房子可不行吧？”
句句都离不开钱。
我含糊地应付着，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果然，爸的一句话，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光品这几年在外面，肯定存了不少钱！不像你哥，没出息！”
我哥的脸拉了下来，没说话。
我赶紧说：
“爸，瞧您说的，外面开销大，存不了几个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