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惜,他想错了。

入夜,孩子们都睡了。

我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前,打开了那台老旧的二手笔记本电脑。

我没有再去看那些恶心的新闻,而是直接点开了“星辰基金会”的官网,找到了顾辰公示的项目方案书。

一字一句,都是我的心血,被他用华丽的学术辞藻重新包装,像一件偷来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文。

然后,我以一个“热心教育观察者”的身份,给基金会的公开邮箱,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我只字未提剽窃,而是针对项目方案本身,提出了三个问题。

【尊敬的基金会负责人:您好。拜读了贵会资助的《留守儿童心理干预与艺术启蒙》项目方案,深感敬佩。作为一名长期关注乡村教育的观察者,有三个细节上的疑问,希望能得到解答。】

【一、方案中提到的‘艺术干预群体性疗法’,理论上很完美,但在实践中,极易在低龄留守儿童中引发‘模仿性创伤’,而非疏导。这是否有过小范围实践验证?】

【二、预算案中,对‘心理沙盘’等硬件材料的采购成本,似乎远高于市场价,而对一线教师的实地走访、培训补贴却为零。请问项目如何确保能长期、有效地在乡村落地,而非一次作秀?】

【三、项目的最终评估体系,照搬了城市儿童心理量表,这是否忽略了乡村儿童的特定成长语境和表达习惯?以此得出的数据,是否真的具有科学性?】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击要害。

这些漏洞,只有真正的项目原创者和实践者,才能一眼看穿。

我这是在告诉基金会里那个真正懂行的人:你们选的这个人,是个绣花枕头。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等待着。

要么,石沉大海。

要么,引蛇出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只有虫鸣。

就在我以为不会有回音时,电脑右下角忽然弹出了新邮件的提示。

距离我发出邮件,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

我的心猛地一跳,点开了邮件。

没有官方的客套话,只有一行极其简洁的文字。

【您的见解非常深刻。方便留个电话吗?我的助理会联系您。】

落款,是一个孤零零的字母。

L。

4

我把手机号发过去后,一颗心反而落回了肚子里。

是福是祸,总要有个了断。

第二天上午,孩子们正在院子里跳皮筋,一个陌生的号码突兀地闯了进来。

归属地,京城。

我走到安静的角落,划开接听。

“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质感像是上好的大提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却又意外的温和。

“夏女士,我是星辰基金会的负责人。你邮件里提到的三个问题,很关键。”

他没有自我介绍,直奔主题。

“关于‘模仿性创伤’,顾教授的方案里,确实只提及了理论可行性,并没有提供任何实践数据。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的问题精准得像手术刀,我精神一振,对答如流:“留守儿童的情感表达大多是内向压抑的,强行群体干预,会让一部分孩子为了‘合群’,去模仿其他孩子的创伤反应,造成二次伤害。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建立一对一信任后,再逐步引导进行小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