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嘉靖三十二年，秋闱大考当日。
我林凌风穿着崭新的青衫，在贡院门前苦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却等不到那个答应陪我入考的人。
苏清音，我的青梅竹马，我即将过门的妻子，第三次在关键时刻爽约了。
第一次是县试那日，她说记错了时间。第二次是府试前夕，她说突然身体不适。这一次，她派丫鬟送来一块桂花糕，说是路上耽搁了，让我先进考场。
我正要将桂花糕收起，却看到不远处茶楼上，我那位嫡兄林凌云正与一名书童鬼鬼祟祟地交换着什么。
定睛一看，那书童手中拿着的，正是考场用的文房四宝。而林凌云袖中露出的纸条，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我心中一惊，这是在作弊！
更令我震惊的是，在茶楼的另一个角落，苏清音正端着一盘桂花糕，含笑看着这一切。她穿着淡紫色的薄纱裙，头上插着我亲手为她做的木簪。那张我看了十八年都不会厌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我从未见过的算计。
原来她今日的爽约，是为了给林凌云把风。
我想起小时候，每次家中有好东西，父亲总说："凌云是嫡长子，理应先拿。凌风你是弟弟，要懂得谦让。"
我想起那些年苏清音总是安慰我："阿风，你还有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不会骗你。"
可现在，连她也选择了林凌云。
茶楼上，林凌云已经将纸条塞进袖中，正准备离开。苏清音快步走到他身边，整理着他的衣襟，两人的动作亲昵得让我想起了什么。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糕。
小时候，我最爱吃苏清音亲手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可这块桂花糕，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味道。
苦涩，刺喉。
就像此刻我的心情。
我将桂花糕扔进路边的垃圾堆，头也不回地走向贡院。
身后传来苏清音的呼唤声："阿风！你等等我！"
她跑得很急，裙摆飞舞，发簪都快要掉了。就像小时候追着我跑过田野时的模样。
"你怎么不等我？我来晚了，是因为给你准备这个。"她气喘吁吁地从怀中掏出一支毛笔，"这是湖笔中的极品，我特意托人从湖州买来的。"
我接过毛笔，确实是好东西。笔杆是上好的紫竹，笔毛是最顶级的狼毫。
但我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切，心中却涌起一股恶心。
"清音，你可还记得，我这一生最恨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苏清音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最恨不诚实的人，还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还有桂花糕。"我接过她的话，"因为八年前那件事。"
那一年，我十岁，林凌云十二岁。
家中来了贵客，母亲特意做了桂花糕招待。林凌云偷偷吃了一块，却反咬一口说是我偷的。
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当着客人的面打了我一顿。我被关在柴房里，是苏清音偷偷送来馒头和水，陪了我整整一夜。
那时她抱着我哭着说："阿风，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永远保护你。"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吃桂花糕。
苏清音也从未忘记这件事，这些年来，她从未在我面前提过桂花糕，更别说做给我吃。
可今天，她却破例给我送来了桂花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