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教堂的彩色玻璃滤下血红的光,照在我漆黑的婚纱上。
身后窃窃私语声像是粘稠的潮水,一波波涌来,试图将我淹没。
“就是她,抢了自己亲妹妹的心上人……”
“听说以死相逼,沈家没办法……”
“林薇真可怜,听说哭晕过去好几次了……”
我攥着手中枯萎的白玫瑰,刺扎进掌心,细微的疼,却让我清醒。目光尽头,是沈牧。他穿着挺括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可那双看向我的眼,比西伯利亚的冻土还要冷。
没有交换戒指的环节,没有誓词,甚至没有新郎挽着新娘的步骤。这场婚礼,是一场对我的处刑,一场演给全城看的、关于“横刀夺爱”的戏。
神父的脸色尴尬又苍白,匆匆几句便宣布礼成。
沈牧转身就走,没有等我,甚至没有片刻停留。我拖着沉重的裙摆,跟在他身后,走过长长的红毯,两侧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针。
妹妹林薇站在宾客席的第一排,脸色苍白如纸,眼眶通红,蓄满了泪水,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碎裂。在我经过时,她轻轻拽住了我的裙角,声音哀戚得让所有人心碎:“姐姐……为什么?”
我停下脚步,看着这张与我有着五六分相似,却永远写满无辜和柔弱的脸。心底一片死寂的荒芜。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甚至算得上温柔地,将自己的裙角从她颤抖的手指中抽了出来。
动作间,我看见沈牧站在门口逆光处,回头望来。那眼神落在林薇身上时,带了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歉疚;转向我时,只剩下了冰冷的厌恶。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成了这座城里最恶毒的女人。
身穿黑色婚纱的婚礼
一场以黑色为主题的婚礼,新娘身着黑色礼服。
二
沈家别墅很大,也很空。
我的房间在走廊最尽头,他的在主卧,一东一西,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
他从未踏足过我的房间,我也很少去他的领域。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不,比陌生人更糟。
佣人们起初是好奇,然后是怜悯,最后变成了惯常的沉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她们打扫我的房间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怕沾上什么不幸。
他很少回家吃饭。偶尔几次,长长的餐桌,我和他分坐两头,沉默得能听见银匙碰到杯壁的清脆声响,一声声,敲打在心口上。
我学会了不去看他,学会了在他深夜归来时,熄灭自己窗前那盏小小的灯。
他会定期给我钱,数额不小,足够我挥霍。但我很少动用,那些钱安静地躺在卡里,像是一堆毫无意义的数字。
他给我物质的一切,除了笑容,除了温度,除了一句正常的对话。
有时,他会在应酬后带着酒气回来,偶尔会站在我的房门外。我能感受到那扇门板之后他的呼吸,沉重而压抑。但他从未推开过。
第二天,他眼底的冰层会更厚一些,看我的眼神,会更多一分厌弃。
全城的唾骂早已平息,人们习惯了沈太太是个透明人,习惯了沈先生的风流倜傥与他妻子的死气沉沉。
我像是活在一个华丽的冰窖里,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假装感觉不到心口早已冻僵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