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进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冰冷的滞涩感。头像是被无数细针扎透,又被人放在钟里狠狠撞过,嗡嗡的回响不绝于耳,每一次轻微的试图思考,都能引发一阵剧烈的抽痛。
我是谁?
我在哪?
混沌的思绪如同沉船的残骸,在深不见底的黑暗海水中缓慢下坠,捞不起任何有价值的碎片。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心脏。
“醒了!医生!她醒了!”
一道略显尖利、带着夸张惊喜的女声划破了这片沉重的白。紧接着,一张保养得宜、妆容精致的脸挤进了我的视线。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精心描画过的眉毛挑着担忧,可那双眼睛里,某种一闪而过的、计算般的精光让我本能地缩了一下。尽管记忆一片空白,但身体似乎还残留着对某种神情的警惕。
“薇薇,我的孩子,你总算醒了!吓死妈妈了!”她温热的手握住我的,触感细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指尖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想抽回手,却使不上力气。妈妈?她是我的妈妈?
不等我细想,另一张更年轻、妆容更艳丽的脸庞凑了过来,长发卷曲,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殷切的关怀,却像一层薄纱,遮不住底下细微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姐姐,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你都昏迷三天了!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妹妹?
我茫然地看着她们,试图从空荡的脑海里搜刮出一点熟悉的影子,回应她们的亲昵。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和因为这空白而升起的巨大惶恐。我像是站在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那个被称为“妈妈”的女人立刻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水,小心地喂我喝下,一边用那种带着哭腔的语调絮絮叨叨:“没事了没事了,醒了就好。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开车出去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车祸……幸好,幸好你没事,不然让妈妈怎么活……”
车祸?
我努力回想,头立刻针扎一样地痛起来,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好了好了,先别想了,医生说你要静养,尤其是这里……”她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太阳穴,眼神意味深长,“受了震荡,有些事暂时想不起来很正常,千万别强迫自己,慢慢来,妈妈和妹妹会一直陪着你的,啊?”
她的话像是一道温柔的指令,暂时抚平了我的焦躁。是啊,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她们是我的亲人,看起来这么关心我,她们会照顾我的。我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点了点头。
在医院的几天,我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们给我看手机里的“全家福”,照片上我略显僵硬地站在她们中间,她们笑得灿烂而亲密;她们告诉我,我叫林薇,是林氏集团的总裁,父亲一年前意外去世,公司现在由我掌管,我年轻有为但压力很大;她们事无巨细地告诉我过去的喜好、习惯(“你最喜欢吃城南那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了”,“你最讨厌别人动你的书房”),甚至我养的那只叫“雪球”的布偶猫前几天刚送去美容。
世界被她们用言语一点点重新构建起来,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