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步。"陈默。"
被注视的感觉粘稠地包裹上来，从四面八方，尤其是身后，那目光如有实质，刮擦着他的皮肤，冰凉滑腻。颈后的寒毛根根倒竖。他想起调查事故的刑警老张的话："陈先生，有些案子就是破不了的，你得学会放下。"放下？当小雅的血还在梦中蔓延时，他怎么放下？
第七步。"陈默。"
脚下的影子，那属于他自己的黑影，似乎……黑得过于浓稠了？像一片不属于他的、深不见底的污浊泥潭，要将他吸入。心理咨询师李医生曾警告过他这种执念的危险性："陈默，追寻死者的世界可能会让你迷失在生者的世界。"
第八步。"陈默。"声音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掐入掌心，尖锐的刺痛是唯一能锚定现实的感觉。掌心里还攥着小雅的照片，边缘已经磨损。
第九步。"陈默。"
远处的滴水声变了节奏，变得急促而杂乱。嗒嗒，嗒嗒嗒，嗒——像是某种倒计时，又像是凌乱的脚步。就像事故那天晚上，他和妻子在雨中奔跑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切静止后的滴水声——可能是漏油的车辆，也可能是...
第十步。"陈默。"
月光陡然炽亮，白得刺眼，将他和他前方那延伸出去的黑影照得如同舞台上的主角，无所遁形。那黑影的头部轮廓，极其轻微地、异常地晃动了一下。他猛地闭眼再睁开，影子依旧，是错觉？恐惧已开始啃噬理智。刑警老张曾说现场有个模糊的监控画面，显示有个黑影在车辆附近，但太过模糊无法辨认。
第十一步。"陈默。"气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血腥味。心理咨询师的话在脑中回响："有时候我们寻找真相，其实是在寻找自己能接受的解释。"
绝对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骤然降临。风声、滴水声、所有细微的声响被瞬间抽空。空气凝固成巨大的、透明的琥珀，将他封存在中央。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血液在太阳穴里疯狂冲撞的轰鸣。
第十二步。他抬起如同灌了铅、绑上巨石般的腿，肌肉纤维仿佛在哀嚎。落下。鞋底接触湿滑地面的声音清晰得骇人。
"陈……默。"名字念出，破碎不堪，耗尽了所有气力。
他站在第十二步的终点，身体筛糠般抖动。还差最后一步。深渊就在眼前。那个图书馆老人最后补充的话突然清晰起来："若是厉鬼，非你所愿能控，好自为之。"
吞咽的动作艰难无比，喉咙干痛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凝聚起残存的全部意志，抬起右腿——沉重得仿佛有无形的手从地底伸出，死死拖拽着他的脚踝。他奋力挣扎，近乎撕裂自己般，将这一步踏了出去——
第十三步，重重落下！
"陈默！！"他嘶声吼出，声音在狭窄的巷壁间撞击、回荡，变得陌生而恐怖。
来了！
就在这一步落定的瞬间，周遭温度骤降，呵气成浓郁白雾。妖异的月光下，地面他孤零零的黑影旁，另一团深邃至极的漆黑——如同最浓的墨汁滴入水中——无声无息、丝滑地晕染开来！
两个影子。
并排躺在他脚下，被非人的月光钉在冰冷的石板上。
心脏骤然停跳，空白之后是近乎爆炸的狂飙！成功了！难以言喻的战栗攫住他，是极致的恐惧，也是黑暗的希望！他猛地转过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