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巷子延伸出去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刺骨的寒意和粘稠的注视感，并非来自身后。它们来自……下方。
他僵硬地、一寸寸地低下头，目光重新投向地面。
那两个黑影仍在那里。属于他的那个，因为他身体的转动，理应拖在他的身后或变形——但是，没有。
两个影子依旧清晰地、违背所有物理法则地印在他刚刚面朝方向的地面上，并肩而立，仿佛他从未转身，仿佛他依然面朝前方。时空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诡异的错位。
他的呼吸剎停，瞳孔急剧收缩。
更骇人的是，那多出来的第二个影子，它的轮廓……正开始缓慢地、挣扎般地改变。像挣脱某种无形束缚，从一团模糊混沌的暗影，逐渐拉伸、塑形，勾勒出清晰无比的头颅、肩膀、躯干、双腿……
最终，变得和他自己的影子，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样"。那根本就是另一个"他"的影子！每一个细节，他略显凌乱的发梢，他外套的肩线，他微驼的背脊习惯……分毫不差！
冰寒的毒蛇顺着脊椎疯狂窜升，炸开在后脑。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认知被彻底颠覆。恐惧像冰冷的液压机，死死攥紧了他的心脏，挤压得他胸腔剧痛，无法呼吸。
然后，他看到那第二个、本应是"鬼"的影子，动了一下。
它不是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它是自主地、清晰地，抬起了"手"——那影子的手臂抬起，食指伸出，精准地指向了他。
影子的指尖，隔空点向他的眉心。
他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抽气，像是被无形之物扼住了喉咙，猛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上湿冷滑腻的墙壁。他死死瞪着地面，眼球因极度惊骇而几乎凸出眼眶，血丝迅速蔓延。
那第二个影子……在笑。
影子没有五官，只是一片扁平的漆黑。但他就是无比清晰、无比确定地"看"到了——它在笑。一种极度扭曲、饱含恶意与嘲弄的弧度，在那应该是嘴唇的位置咧开，延伸到非人的角度。
巨大的、灭顶的惊恐浪潮般彻底淹没了他。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帮忙"的鬼！这不是交易！这是……别的，更古老、更邪恶、更针对他的东西！古籍记载有误？还是他理解错了？或者……他本身就是仪式错误的一部分？
逃！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念头疯狂闪烁，双腿却如同灌满了水泥，软得没有一丝力气，钉在原地。喉咙肌肉痉挛，只能发出"嗬……嗬……"的破碎气音。
那指向他的影子手臂，缓缓地、带着一种戏谑的优雅，垂了下去。接着，那影子的主体部分，那片人形的漆黑，开始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剧烈地翻涌、鼓泡。咕嘟咕嘟……几乎能听到那粘稠的、令人作呕的 imaginary sound。
有什么东西，正从那片纯粹的、不祥的黑暗深渊里，被缓缓地"吐"出来。
那是一片小小的、方形的、比周遭影子更黑上十分、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薄片。它脱离了沸腾的影子，轻飘飘地，完全违反重力地悬浮起来，升至离地大约一尺的空中，静滞不动。
是一张纸。一张用最纯粹的影子剪裁而成的、没有厚度却蕴含着无尽恶意的"纸"。
